老叟见阿一亚识破了他细作的身份,也不狡辩,索性大方承认。
“我没想过害你性命,他们承诺过——”
那一缕光散尽,鸟儿散去,只留下阿一亚和老叟二人立在昏暗中。
当初,弘光冶得知娄三千放了阿一亚之后大为震怒,下令将其关进天牢,多亏闵有替其开脱方才保全性命。
后来,娄三千官复原职,“暗影”监视边南的事由交给了段书郎。
段书郎凭借自己的能力从“暗影”的一名小卒摸爬滚打多年终于成为“暗影”十二尊者之一,令人无比称赞。
但成为“暗影”十二尊者之后,无论他怎样努力,却始终排于末位,长年得不到赏识的他,每每徘徊月下,借酒浇愁。
正是这个时期,老叟认识了他——那时候老叟腿脚还颇为方便。
老叟老泪纵横,一一向阿一亚诉说着自己内心酸苦。
原来,老叟并非一名仆从,老叟与阿一亚的父亲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奈何庶出的身份,从小便得不到常人的尊重。
虽然如此,老叟倒也没有屈服于命运,在起初反抗边南王的暴政时,还数次救了阿一亚父亲的性命。
老叟本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能感化阿一亚的父亲,可惜事与愿违。
阿一亚的父亲并不待见这位兄弟,每每老叟救了他,他就越发厌恶老叟。
一次作战,一名部族将领因为指挥失误导致伤亡惨重,因其与阿一亚的父亲关系密切,阿一亚的父亲并没有追究其责任。
可怜老叟只是想要为死去的族人讨个公道,却被阿一亚的父亲废除庶人身份,贬为奴隶,世世代代只得伺候别人为生!
“所以,你——你是我的叔叔。”
“这个身份我承受不起——段书郎一个月前给我写了封密信,只要我能帮他抓到娄三千,便会让我过上平民生活——只是害你性命,我不曾想过。”阿一亚望着燃起的烛火苦笑起来,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的这人居然是自己的叔叔。
“害不害性命对于我来说,倒是无妨了。只求你解开我心里一个疑问,我作为一族之长,短短几年时间便形同虚设,这是为何?”
“当初你从大理来到南城,对边南各部族的掌控便大不如前了。大理身处边南地中,交通较为方便,监视其余部族绰绰有余,他们亦不敢轻举妄动;相较于大理得天独厚的条件,南城就不行了。”
“我记得当初是你叫我到南城避难来的。”
“没错,那时段书郎与我讲起,如果你继续待在大理,朝廷将会继续派人刺杀你,顾及到你的安危,所以我建议你到南城来暂避——毕竟这里是你的故乡。”
“怎知到了这里,日子倒是安逸,只是活得越发不快活了。”
“段书郎乘着你在南城的这段时间,派人四处瓦解族人斗志,允诺他们族长之位,由于你地处边缘,长途跋涉,难以追究其责任,大家见你并未回应,大小族长制度便应运而生了。”
“短短几年时间,朝廷看似什么也没做,实际却做了很多。”
“段书郎承诺过,朝廷只是抓捕娄三千,不会害你性命——只要你把人交出去,你就依然是一族之长,仍能平安度日——”
“叔叔——这声叔叔来得太迟了,对不起——一族之长已无实权,但是对于朝廷来说仍是一个威胁。”
老叟摇摇头,泪水早已哭花了脸。
似乎是老了,或者是不公的命运磨得他头脑已经麻木了,阿一亚所说的道理倒是他不曾想过的。
“太阳是我族的信仰,太阳未落山之前,叔叔可曾见过星辰满天。”
“不,不会的——”
“唉——我愚钝——愚钝不能早点看出你是我的亲人,恢复你的庶民身份,对你吆五喝六那么久;愚钝不能早点明白权势之争并非儿戏,落入今日田地,生命之死局,全是咎由自取。”
“我相信段书郎不会这么做的——”
“即便段书郎念及旧情,那段之休与我们可毫无干系,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