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挑的是唯一有人排队等进场的电影,队伍从电影院的广告牌底下,沿着人行道蜿蜒在寒冷的雨中。盖普把外套脱下,盖在瓦特头上。瓦特看起来活像一个衣服不合身的街头行乞者——湿淋淋的侏儒在恶劣的天气里博取同情。他没多久就踩到一个水洼,弄湿了脚;盖普立刻把他抱起,听他的胸膛,好像湿鞋里的水会马上渗进他的小肺脏。
“你好奇怪啊,爸。”丹肯道。
瓦特看见一辆怪车,指给他们看。车飞快驶过潮湿的街;泼起绚丽的水花,也让绚丽的霓虹灯泼在车身上——是辆深色的大车,血液凝固的颜色,两侧有木头镶板,金黄|色的木条在街灯下闪闪发光。木嵌板像月光下滑过一条鱼骸、照亮的是长长的肋骨。“看那辆车!”瓦特喊道。
“哇,是棺材车。”丹肯道。
“不对,丹肯,”盖普道,“是一辆旧别克。年龄比你还大。”
丹肯误以为是运棺车的别克,正驶往盖普家,虽然海伦已尽所有努力劝说迈可不要过去。
“我们不能再见面了,”海伦打电话劈头就告诉他,“就这样。结束了。我告诉过你,只要他一发现就是这样。我已经伤害了他,我不要再继续。”
“那我呢?”迈可问。
“对不起,”海伦道,“可是你都知道的。我们都知道的。”
“我要见你,”他道,“明天好不好?”
但她告诉他,盖普带孩子去看电影,唯一的目的就是让她趁今晚做个了断。
“那我过来。”他说。
“这儿不行,不可以。”她说。
“我们出去兜个风。”他道。
“我也不能出门。”她说。
“我来了。”迈可说完就挂了电话。
海伦查看时间,她想应该没问题,只要快点把他弄走。电影起码一个半小时。她决定不让他进门——这种情形下绝对不行。她看着车灯驶进车道,那辆别克一停——刚好在车库前面,像一艘大船停泊在黑暗的码头上——她就跑到外面,趁迈可还没来得及打开车门,用全身的力量把门顶住。
13瓦特感冒了(12)
雨水在她脚畔形成半软的泥泞,冰冷的雨滴落下仿佛就硬化了——打在她裸露的脖子上有刺痛感;她弯下腰,透过摇下的窗户跟他说话。
他立刻要吻她。她试着只轻啄一下他的面颊,但他扳过她的脸,硬把舌头伸进她嘴里。再一次,她眼前出现他公寓里陈俗的卧室布置:他床头上一幅海报尺寸的复制画——保罗·克利的《水手辛巴达》。她猜这就是他的自我形象:多彩多姿的冒险家,又能敏锐地感受欧洲之美。
海伦挣开他,发觉冷雨湿透了她的衬衫。
“我们不能就这样停止,”他凄凉地说。海伦分不清他脸上纵横的是窗外打进来的雨水,还是眼泪。很令她意外地,他居然剃掉了八字胡,他的上唇嘟起,有点像孩子发育未完全的小嘴巴——像瓦特的嘴,海伦觉得那长在瓦特身上非常可爱;但却不是她理想中情人的嘴唇。
“你把你的八字胡怎么了?”她问。
“我以为你不喜欢!”他道,“我是为你剃的。”
“可是我喜欢呀!”她边说边在冷雨中发抖。
“求求你,进来跟我坐。”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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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摇摇头;她的衬衫黏在冰冷的皮肤上,灯芯绒的长裙重得像盔甲;她的高统靴在泥泞上打滑。
“我不会带你到哪儿去的,”他保证道,“就只是坐在这儿,坐车上。我们不能说停就停。”他重复道。
“我们都知道,一定会这样,”海伦说,“我们都知道这不可能长久。”
迈可把头靠在闪闪发亮的喇叭环上,但没有声音,大别克引擎关掉了。雨水开始固着在车窗上——车身逐渐被冰包覆。
“求你进来,”迈可呻吟道。“要不然我不走,”他忽然强硬起来,“我不怕他。也没有必要听他的话。”
“这也是我的意思,”海伦道,“你非走不可。”
“才不要,”迈可道,“我知道你丈夫。他所有的事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