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摔视野内一切能摔的东西,水杯,滴漏摆件,花瓶,果盘……江妍第一次见到这样疯魔的母亲。
她瑟缩在角落,玻璃在身边炸开,尖锐的声响将要刺破耳膜,她捂住耳朵,不知道该怎么阻止母亲,仅仅一分钟的时间,室内一片狼藉。
混乱的起因,也不过是江妍的一句:“今天不想学琴,妈妈,我好累。”
室内趋于平静,头顶的时钟滴答滴答地响。
母亲缓缓来到她面前,抱住她,开始呜咽、啜泣,喃喃道:“妍妍,对不起,对不起,妈妈错了……”
这是生了病的母亲。
那一晚江妍和母亲一起睡,她们聊了很多。江妍也终于明白父亲当时所说的母亲不开心是什么。
“想着等你长大,我也就轻松了。”
“去医院看,医生说是一种精神心理疾病,得吃药调节。”
“一心想再忍忍,没想到日子熬着熬着,我就变成了这样。”
“妍妍,你会不会讨厌妈妈?”那双眼睛变得无比忧郁和悲伤,她眼里蓄满泪水,“妈妈该怎么办……”
语气变得越来越小心、脆弱,江妍害怕过后是浓浓的心疼,母亲如此陌生,却又无助得让人心口泛酸。
“不讨厌。”她赶紧抱住母亲,安慰她,“我以后会乖的,我以后会听你话的,你不要不开心。”
仿佛一夜成长,她学做母亲口中听话的乖孩子,好让母亲能够安心治疗。
往后的日子,诸如此类的现象会发生在半夜,发生在父母的房间,亦或是客厅。像是一种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何时会爆发。
每一次发泄完后,赵曼殊都会像只无措的困兽,向自己的孩子忏悔罪行,恳求原谅。
这场与病魔对抗的漫长拉锯战,最先退出的是父亲。
江妍上高二这年,赵曼殊的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而彼时父母的爱情已经走到尽头,江祈鹏在这样的家庭中感到无尽疲累和烦闷,单方面提出离婚,赵曼殊挽留无果,最终只能同意离婚。
有天江妍和赵曼殊去完医院回来那天,看见一个月未见的父亲亲昵地搂着一个女人穿过马路。
原本还算稳定的情绪急转直下,江祈鹏与他人恩爱的那一幕,成了压垮赵曼殊精神的最后一棵稻草。
江妍开始发现抽屉里母亲的药盒堆积了很多,大多没有拆封。
垃圾桶某天多了个碎了的相框,满是玻璃渣的照片上印了一家三口,男人的脸已经模糊,上面布满触目惊心的划痕。
赵曼殊时常坐在客厅沙发上,一坐便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