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霄刚一挣扎,便撞上了公仪徵的伤口,听到他一声闷哼,她便又僵住了动作。
“唉……”公仪徵的双臂环住了她单薄的身躯,一声喟叹响于耳畔,拂过鬓边的碎发,晏霄听到公仪徵低沉的声音轻轻说道,“十殿阎尊,不怕世人的诽谤与中伤,也无惧恶鬼的残害与算计……原来你害怕的,是别人的善意。”
晏霄僵着身子,缓缓攥紧了双拳,哑声道:“这世间一切美好,都须付出代价。善意……只怕我承受不起,也偿还不起。”
“需要偿还,是交易,而善意,是不需要偿还的。”公仪徵覆上她紧攥的手,轻吻她的鬓发。
晏霄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双手,他的手甚是好看,皮肤白皙如玉,骨节匀称,十指修长,最适合执扇握笔,书写春秋。不像她,那手看似细腻柔白,实则沾满了鲜血与孽业。可他偏要追上来,握住她,让她的血玷污他的圣洁。
“公仪徵,你是光风霁月的仙门首座,而我是心狠手辣的十殿阎尊,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晏霄垂下眼睫,压低了声音,“无论你有什么企图,接近我,你只会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公仪徵听了她的警告,没有一丝的犹豫与害怕,反而发出了愉悦的闷笑。
“你是在担心我了吗?你的心动摇了……是担心自己会输,还是……担心我会输?”公仪徵收拢了双臂,将她抱得更紧,埋首于她温软的颈侧,“晏霄,你不是心狠手辣的阎尊……”
“在民间传说里,阎尊不是十恶不赦的鬼王,而是无间地狱唯一的神明。晏霄,你才是真正心软的神。”
炙热呼吸喷洒在敏感的耳后,晏霄心中一动,哑声问道:“那你呢……你又是什么样的人?”
她总觉得,自己看不透他。
“我也不是光风霁月的仙门首座。”火光在洞穴石壁上投下两个交叠的身影,公仪徵的声音幽幽响起,“我愿是你唯一的信徒。”????
??第三十二章
天不知亮了多久,晏霄才从公仪徵的怀中醒来。
法相本不需要睡眠,可她竟睡着了,甚至是在荒郊野地,一个男人的怀中睡着了。
可能她是真的太累了。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睡眠”这样的体验,年幼之时,她难有过片刻好眠,即便好不容易昏睡过去,也会立即陷入更加恐怖的噩梦之中,然后或者被浑身冷汗地惊醒,或者被猛地踢醒。
后来手握生死簿,震慑阴墟,她也是时刻警醒着,黑暗之中藏着多少双窥伺的眼,满怀恶意与凶戾,让她不敢有一刻放松。
可是在公仪徵怀里,她竟放松了警惕,卸下了防备,伴着令人安心的松木沉香,沉沉地入了眠。她侧躺着枕着公仪徵完好的右臂,乌发整齐柔顺地拢在脑后,公仪徵的左臂搭在她身上,广袖如薄被覆了半身,左手的掌心轻轻贴着她的后背,一夜的熨帖让她身上似乎也多了几分暖意,甚至染上了属于他的气息。
晏霄晃过神来,一抬头便看到公仪徵眼中缱绻的浅笑。
“你……”脱口而出的声音有一丝沙哑,晏霄清了清嗓子,干咳几声,有些懊恼自己的失态,但是很快又平复了情绪。
她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已经恢复了充盈,四周散落着耗尽了灵力的灵石,显然她睡着之时,公仪徵布下法阵助她疗愈。
晏霄忙坐了起来,与公仪徵拉开了些许距离。
公仪徵失落地暗自叹息——怀中还残留着余香,他的尊主已经翻脸不认人了,好像昨夜的温存只是一场梦。
她没有抗拒他的亲近,但也只是亲近,而非亲密。公仪徵轻轻抚顺她的三千青丝,让她枕在自己怀中入眠,待她睡熟了,他才结阵为两人疗伤。灵气织成了无形的寝被,轻柔地将两人覆住,丝丝缕缕的灵气温柔地涌入梦中,无声地抚平体内的创伤。
公仪徵静静看了许久,晏霄睡着时有着与白日里截然不同的温顺与娇憨,仿佛所有的刺都化成柔软的绒毛,在他面前露出了不设防的一面,他的指尖若即若离地划过她微蹙的眉心,抚平了梦中的褶皱,最后将她拢入怀中。
这样的温存,似乎胜过了肢体的交缠。
晏霄为了那场赌约,主动提出与他交欢,然而他看得分明,晏霄的眼中没有情意,只有胜负欲,那时在她眼中,公仪徵是对手,而此刻她愿意躺在他怀中入眠,才是真正撬开了一丝心扉。
晏霄尚不能理解这其中的意味,她按捺下懊恼的情绪,起身去查探拾瑛的状况。小猫仍在沉睡中,但是呼吸又强了几分,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晏霄松了口气,对公仪徵说道:“你的伤应该好多了吧。”
公仪徵含笑点头。
“那你为我护法,我要炼化涌灵珠。”晏霄道。
公仪道:“好。”
晏霄打开了盒子,放出了涌灵珠,在它意欲逃窜之时,便以灵力将它重新捕获。
涌灵珠拥有夜夜心的一缕意识,从外界施加的力量,它感受到了似曾相识的威胁,它的锐气接二连三受挫,到此时已经蔫头耷脑的没什么斗志了,象征性地动了动,四射的红光便渐渐收敛,最后化为一粒温润的红玉珠,让人看清了它本来的样子。
它没有实体,只是一团燃烧的气,确实如掌心的骄阳一般。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