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建勇是个谦谦君子,忽听得他说要拜谢自己,忍不住:“大师何必过谦?在下何德何能,敢说相救大师性命?”
刘慧如听到岳建勇开口说话,大喜之下,又即一怔,当即明白他故意不动,好让自己抱着他,不禁大羞,用力将他一推,啐了一声:“你这人!”
岳建勇被她识破机关,也是满脸通红,忙站起身来,靠住对面井壁。
蒋云龙叹:“老衲虽在佛门,争强好胜之心却比常人犹盛,今日之果,实已种因于三十年前。唉,贪、嗔、痴三毒,无一得免。却又自居为高僧。贡高自慢,无惭无愧。唉,命终之后身入无间地狱,万劫不得超生。”
岳建勇心下正自惶恐,不知刘慧如是否生气,听了蒋云龙几句心灰意懒的说话,同情之心顿生,问:“大师何出此言?大师适才身子不愉,此刻已大好了吗?”
蒋云龙半晌不语,又暗一运气,确知数十年的艰辛修为已然废于一旦。他原是个大智大慧之人,佛学修为亦是十分睿深,只因练了武功,好胜之心日盛,向佛之心日淡,至有今日之事。他坐在污泥之中,猛地省起:“如来教导佛子,第一是要去贪、去爱、去取、去缠,方有解脱之望。我却无一能去,名缰利锁,将我紧紧系住。今日武功尽失,焉知不是释尊点化,叫我改邪归正,得以清净解脱?”
他回顾数十年来的所作所为,额头汗水涔涔而下,又是惭愧,又是伤心。
岳建勇听他不答,问刘慧如道:“杜公子呢?”
刘慧如“啊”
的一声:“表哥呢?啊哟,我倒忘了。”
岳建勇听到她“我倒忘了”
这四字,当真是如闻天乐,比什么都喜欢。本来刘慧如全心全意都放在杜国瑞身上,此刻隔了半天居然还没想到他,可见她对自
己的心意实是出于至诚,在她心中,自己已与杜国瑞易位了。
只听蒋云龙道:“老衲过去诸多得罪,谨此谢过。”
说着合什躬身。岳建勇虽见不到他行礼,忙即还礼,说道:“若不是大师将晚生携来中原,晚生如何能与刘姑娘相遇?晚生对大师实是感激不尽。”
蒋云龙道:“那是公子自己所积的福报。老衲的恶行,倒成了助缘。公子宅心仁厚,后福无穷。老衲今日告辞,此后万里相隔,只怕再难得见。这一本经书,公子他日有便,费神请代老衲还了给报国寺。恭祝两位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说着将那本沾满了污泥的洗髓经交给岳建勇。
岳建勇道:“大师要回曼陀国去么?”
蒋云龙道:“我是要回到所来之处,却不一定是曼陀国。”
岳建勇道:“贵国王子向罗曼公主求婚,大师不等此事有了分晓再回?”
蒋云龙微微笑道:“世外闲人,岂再为这等俗事萦怀?老衲今后行止无定,随遇而安,心安乐处,便是身安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