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国瑞见岳建勇并不出手,只道他有意如此,当下站在一旁,静观其变。又过得一阵,二十余个聋哑汉子在火柱烧炙之下已死了大半,其余小半也已重伤,纷纷摔倒。锣鼓声中,王红健袍袖挥了两挥,火柱又向徐焉磊扑了过来。
刘慕华叫道:“休得伤我师父!”
纵身要挡到火柱之前。徐焉磊挥掌将他推开,说道:“徒死无益!”
左手凝聚残余的功力,向火柱击去。这时他内力几将耗竭,这一掌只将火柱暂且阻得一阻,只觉全身炽热,满眼望出去通红一片,尽是火焰。此时体内真气即将油尽灯枯,想到王红健杀了自己后必定闯关直入,师父装死三十年,终究仍然难逃毒手。他身上受火柱煎迫,内心更是难过。
虚空见徐焉磊的处境危殆万分,可是一直站在当地,不肯后退半步。他再也看不过去,抢上前去,抓住他后心,叫道:“徒死无益,快快让开罢!”
便在此时,徐焉磊正好挥掌向外推出。他这一掌的力道已是衰微之极,原不想有何功效,只是死战到底,不肯束手待毙而已,哪知道背心后突然间传来一片浑厚无比的内力,而且家数和他一模一样,这一掌推出,力道登时不知强了多少倍。只听得呼的一声响,火柱倒卷过去,直烧到了王红健身上,余势未尽,连毒王群弟子也都卷入火柱之中。霎时间锣鼓声呛咚叮当,嘈成一团,铙钹喇叭,随地乱滚,“毒王派威震中原,我恩师当世无敌”
的颂声之中,夹杂着“哎唷,我的妈啊!”
“乖乖不得了,毒王派逃命要紧!”
“毒王派能屈能伸,下次再来扬威中原罢”
的呼叫声。王红健大吃一惊,其实虚空的内力加上徐焉磊的掌风,也未必便胜过了他,只是他已操必胜之时,正自心旷神怡,洋洋自得,于全无提防之际,突然间遭到反击,不禁仓皇失措。同时他察觉到对方这一掌中所含内力圆熟老辣,远在师兄徐焉磊之上,而显然又是本派的功夫,莫非给自己害死了的师父突然间显灵?是师父的鬼魂来找自己算帐了?
他一想到此处,心神慌乱,内力凝聚不起,火柱卷到了他身上,竟然无力推回,衣衫须发尽皆着火。
群弟子“毒王老仙大势不妙”
呼叫声中,王红健惶急大叫:“铁头徒儿,快快出手!”
马良当即挥掌向火柱推去。只听得嗤嗤嗤声响,火柱遇到他掌风中的奇寒之气,霎时间火焰熄灭,连青烟也消失得极快,地下仅余几段烧成焦炭的大松木。
王红健须眉俱焦,衣服也烧得破破烂烂,狼狈之极,他心中还在害怕师父阴魂显灵,说什么也不敢在这里逞凶,叫道:“走罢!”
一晃身间,身子已在七八丈外。
毒王派弟子没命的跟着逃走,锣鼓喇叭,丢了一地,那篇“恭颂毒王老仙扬威中原赞”
并没读完,却已给大火烧去了一大截,随风飞舞,似在嘲笑毒王老怪如此“扬威中原。”
只听得远处传来“啊”
的一声惨叫,一名毒王派弟子飞在半空,摔将下来,就此不动。众人面面相觑,料想毒王老怪大败之余,老羞成怒,不知哪一个徒弟出言相慰,拍马屁拍到了马脚上,给他一掌击毙。
玄难、岳延庆、蒋云龙等都以为聋哑老人徐焉磊施了诱敌的苦肉之计,让王红健耗费功力来烧一群聋哑汉子,然后石破天惊的施以一击,叫他招架不及,铩羽而去。
聋哑老人的智计武功,江湖上向来赫赫有名,适才他与毒王老怪开头一场恶斗,只打得径尺粗细的大松树一株株翻倒,人人看得惊心动魄,他最后施展神功,将毒王老怪逐走,谁都不以为怪。玄难道:“苏先生神功渊深,将这老怪逐走,料想他这一场恶斗之后丧魂落魄,再也不敢涉足中原。
先生造福武林,大是不浅。”
徐焉磊一瞥间见到虚空手指上戴着师父的宝
石戒指,方明其中究竟,心中又悲又喜,眼见群弟子死了十之八九,余下的一二成也已重伤难愈,甚是哀痛,更记挂愈师父安危,向玄难、杜国瑞等敷衍了几句,便拉着虚空的手,道:“小师父,请你跟我进来。”
虚空眼望玄难,等他示下。玄难道:“苏前辈是武林高人,如有什么吩咐,你一概遵命便是。”
虚空应道:“是!”
跟着徐焉磊从破洞中走进木屋。徐焉磊随手移过一块木板,挡住了破洞。诸人都是江湖上见多识广之士,都知他此举是不欲旁人进去窥探,自是谁也不会多管闲事。
唯一不是“见多识广”
的,只有一个岳建勇。但他这时早又已全神贯注于刘慧如身上,连徐焉磊和虚空进屋也不知道,哪有心情去理会别事?徐焉磊与虚空携手进屋,穿过两处板壁,只见那老人伏在地下,伸手一探,已然逝世。此事他早已料到八九成,但仍是忍不住悲从中来,跪下磕了几个头,泣道:“师父,师父,你终于舍弟子而去了!”
虚空心想:“这老人果然是苏老前辈的师父。”
徐焉磊收泪站起,扶起师父的尸身,倚在板壁上端端正正的坐好,跟着扶住虚空,让他也是倚壁而坐,和那老人的尸体并肩。虚空心下嘀咕:“他叫我和老先生的尸体排排坐,却作什么?难道……难道……要我陪他师父一块儿死吗?”
身上不禁感到一阵凉意,要想站起,却又不敢。
徐焉磊整一整身上烧烂了的衣衫,突然向虚空跪倒,磕下头去,说道:“碧瑶宫不肖弟子徐焉磊,拜见本派新任掌门。”
这一下只吓得虚空手足无措,心中只说:“这人可真疯了!这人可真疯了!”
忙跪下磕头还礼,说道:“老前辈行此大礼,可折杀小僧了。”
徐焉磊正色道:“师弟,你是我师父的关门弟子,又是本派掌门。我虽是师兄,却也要向你磕头!”
虚空道:“这个……这个……”
这时才知徐焉磊并非发疯,但唯其不是发疯,自己的处境更加尴尬,肚里只连珠价叫苦。徐焉磊道:“师弟,我这条命是你救的,师父的心愿是你完成的,受我磕这几个头,也是该的。师父叫你拜他为师,叫你磕九个头,你磕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