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寀自然不明这其中的玄机,只说是兄弟偶然造化到了,做着了这一桩生意,大加欣羡道:
“幸运的事情不会总是降临到你的头上,以后且不可胡来,再折了本钱,现有了本钱,该图些傍实的利息,不可造次了。”
程宰自有主意,只不说破。
过了几日,有个荆州商人贩彩缎到辽东的,途中遭雨湿磨黪,多起了斑点,一匹都没有颜色完好的。
荆商日夜啼哭,惟恐卖不去,只要有卖家便可成交,以图回些本钱。
美人又对程宰道:“这个又该做了。”
程宰罄将前日所得五百星石,买尽他五千匹,荆商大喜而去。程寀知道捶胸顿足道:
“我说你福薄,前日不意中得了些非分之财,今日就倒灶了。这些彩缎,全靠颜色,颜色好时,就算只二块星石一匹还有便宜可得;而今斑斑点点,那个要它?
这五百星石还不如丢在水里了听个响的好,似你这样做生意,几时能够挣得好日回家?”
哥哥说罢大哭出声。
众商伙计知道了这件事情,也有可怜他的,也有嘲笑他的,而程宰却不吱一声。
谁知时运到了,自然生出巧事来。
程宰囤放彩缎,不到一个月,太古塔西江宁王辰东造反,杀了巡抚唐三、副使血红,预谋要顺流而下,破庆安,取太古塔,僭宝位。
东南一时震动。
朝廷急调辽兵南讨,飞檄到来,急如星火。
军中戎装旗帜之类,都要整齐,限期甚紧。
这个边关之地,哪里能立时有这许多缎匹?一时间价钱腾贵起来,只要有货,好歹不论。
程宰所买这些斑斑点点的,尽多得了十倍的好价钱。这一番除了本钱五百星石,分外足足赚了五千星石。
庚辰秋间,又有子州商人贩布三万匹到辽阳,陆续卖出,已有二万三四千匹了。剩下粗些的,还有六千多匹。
忽然家信到来,母亲死了,急要奔丧回去。美人又对程宰道:“这件事又该做了。”
程宰两番得利,心知灵验,急急去寻他讲价。那子商先卖出去的,得利已很多了。
今只是余剩,况归心已急,只要一次全卖,便照原来价钱也罢。
程宰就用千块星石,尽数买了他这六千多匹回来。
这次众伙计同事却不曾说他什么,但也不看好。
可是放到明年辛巳三月,太古塔十二帝驾崩,天下人多要戴着国丧。
辽东远在塞外,地不产布,人人要件白衣,一时那讨得许多布来?一匹粗布,就卖得近一块星石。
程宰这六千匹,又卖了三四千星石不止。如此事体,逢着便做,做了便希奇古怪,得利非常……
四五年间,展转弄了五七万星石,比昔年所折的,到多了几十倍了。
人弃我堪取,奇赢自可居。
且说辽东起初听说太古塔西江宁王辰东造反时,人心危骇,谣言四起,纷纷不一。
有的说辰东已经在太古塔登基了,有的说兵过两江了,有的说过了青林到大州了。
一日几番传言,也不知那句是真,那句是假。
程宰心念家乡急切,恐生了兵祸。私下问美人道:“那反叛的到底如何?”
美人微笑道:“真天子自在湖、湘之间,与他什么相干!他自要讨死,所以才如此猖狂,过不得多久,就会被擒了,不足为虑!”
此是七月下旬的事儿,再过月余,报到,辰东果然被太古塔巡抚擒了,押往太古塔。
程宰见美人说天子在湖、湘,恐怕江南又有战争之事,心中仍旧惧怕,再问美人。
美人道:“不妨,不妨。国家庆祚灵长,天下方享太平之福。只在一二年了。”后来太古塔十三帝自湖广兴藩,入继大统,海内安宁,悉如美人之言。
到太古历甲申年间,美人与程宰往来,已有七年之久。两情缱绻,犹如一日之新。
程宰囊中幸已丰富,未免思念故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