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吐过一回,也跑出来醒过一回酒。
那时,外头的天黑透了,虞伽步伐蹒跚着从酒吧出来,街道上人来人往,她站在灯火通明的酒吧门口,看着不远处红绿灯下相拥热吻的外国情侣,看着呵出来的冷雾受气流影响而快速消散在空气里,四周汽笛喧嚣,而她是这座城市里格格不入的安静个体,身子受冷空气袭而轻微颤抖,情绪也被酒精摆布着,狠狠抽一记鼻子才将胸口的郁气压下几分。
离上一条给姜则厌发出的消息时隔半小时,在没有丝毫把握的等待期间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等待的时间越久,一颗心就越是焦灼得不行,“砰砰砰”的快速跳动个不停,连带着脉搏,每一寸呼吸里都能感受到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轻笑了下,又用力抽一记鼻子,手放进外套兜里准备掏手机,偏偏这时,路道旁忽地停稳一辆taxi,与此同时,她的手指僵了一下,眼睛则一刻不离地聚焦在taxi上。
然后,看见后座门随推力而由内敞开,呼吸微微起伏着,攥紧手机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浑身血液在倒流。
两秒后,属于男人的一只脚从车内迈出,她的身子像被定格了那般,伴随急促呼吸而呵出来的冷雾在空气中散得很快,紧接着,当车后座的人完全露出面容的那一霎那,脑内一片晕眩,睫毛细微颤动。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同形的还有两个漂亮的洋妞,肤白貌美大长腿。
下车后,那两个妞亲昵而自然地挽上他胳膊,虞伽那时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而他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直到那两洋妞朝她的身上落视线,他才有所察觉地别过头来,于是,两人终于隔着冷的雾气和热的路灯光线而对上视线。
千盼万盼,在凛冽的寒风里,在情绪徘徊于崩溃的边缘时,在近乎迷醉的视界范围内,等来的确是她此刻,乃至这辈子最不想再见到的人——窦屹。
而窦屹在视线交错的当下也稍微愣怔了下,但那情绪不过两秒,在短促的眼神交汇后,步子很快就朝着她的方向踱过去,五步过后,又彻底地停在她跟前。
跟在他身边的两个漂亮洋妞正用一种不算友善的眼神上下打量她,虞伽一言不发地看着窦屹,窦屹则在这时收回视线,别过脑袋凑到其中一个妞的耳边低语了两句,紧接着,对方点头,手臂绕过窦屹身后拍了拍另一个妞的胳膊。
那姑娘在接收到提点的讯号后,知道他什么意思,于是,不情不愿地松开了环着他胳膊的手,临走前,还不忘再瞥虞伽一眼。
等她们走后,窦屹才将视线重新放回虞伽身上,他的左手插进西裤兜里,说:“真巧,我来这边谈事的。”
“跟我没关系。”
她秒回。
窦屹沉默了三秒,嘴角向上勾了勾:“你怎么会在这里?”
“跟你也没关系。”
她一身的酒气,还带着难以接近的刺,眼眶微红着,偏偏语调没有一丝起伏地回。
“伽,我们非要用这种方式说话吗?”
“那要用什么样的方式,你想我用什么样的方式?”
“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窦屹俨然透过她言行察觉到了不对劲,想伸手去碰她胳膊,但虞伽没给他这机会,往回抽了下手臂,他的手落了空,虞伽也因动作而不自觉地朝后趔趄一步,等站稳后,反手就是一记耳光打在他下巴处。
窦屹顺势偏了下脑袋,三秒后,拇指指腹蹭了下唇角,不紧不慢地回头过来看她。
虞伽皱眉,身子细微地颤,浑身都透着一股浓烈的酒气,情绪也在这一刻失控:“你别碰我,也别跟我讲话,我们早就没有关系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跟你的破事儿就没完没了是吗!究竟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
他不说话,看着眼前这个近乎崩溃的她,然后,听她继续发飙:“当初被你视作物件一样进行买卖的那个虞伽,早就死透了!没错,我曾经确实崇拜过你,也在低处仰望过你,你也确实救过我一命,但是,够了吧!我他妈也该还够了吧!”
眼泪掉一颗,她的长发受风吹而凌乱地飘扬,捋头发,在灯红酒绿下,继续红着眼眶看窦屹。
所有的话都在这一刻说开,当身心遭受过千疮百孔后,她没在怕的。
窦屹仍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他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讳莫如深,永远都猜不透他心里在琢磨着什么,四周的行人投来零零散散的目光,虞伽胸口剧烈起伏着,手机被她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窦屹是在她身子抖得最厉害的时候上前抱住她的。
一时间,虞伽没有反应过来,酒精操控着思绪和神经,刚才的发泄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此刻四肢麻木得连一丝喘息的余力都没有,就这样被他无声地拥进怀里,下巴抵着他肩膀,长长地呼出一口浑浊的酒气。
“你回来吧,我一直在等你。”
窦屹说这话的时候,掌心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她后脑勺,另一只手箍着她肩膀,热气散在她微微发烫的耳根处,虞伽没有挣扎,也没有闹,在情绪剧烈起伏和波动过后,此刻的她就像是被抽走灵魂的牵线木偶,无动于衷地被他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