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下这么一句,姜则厌终于徐徐朝她挪去视线,他身上透着一股冷意,头发是湿的,肩身也湿透了,这样的一个他映在她眼里,也在无形中提醒着几分钟前才发生过的,因她而起的那起破事儿。
“你气我飞纽约找卢晚棠,我理解,”他说,“但你转头就找窦屹的行为我他妈无法理解。”
“你不什么也交代就要走?”
“我有没有说过等我回来会跟你解释清楚。”
停顿,重复:“我讲过没?”
虞伽瞪着他,指甲抠得掌心发麻,大雨不仅把姜则厌给淋透了,也将她淋湿,头发和衣服上四处可见被雨水打过的痕迹,心也凉透了,于是用力地抽一记鼻子,整个人透着一股被秋后算账的狼狈。
姜则厌也在看她,接着说:“你怎么任性怎么闹都可以,找谁都行,但不能是他,伽,他代表着什么你不会不知道……你是真没站我角度考虑过一次是吗?”
“如果我不去找他,你现在就在飞往纽约的飞机上!”
挡风玻璃被蜿蜒的雨痕割得支离破碎,虞伽迎着他目光,说:“你明知道我跟卢晚棠不对付,也明知道她是在利用你对她的感情,你为什么还要去?难道你就这么放不下卢晚棠吗?”
“就在昨晚,她企图自杀,”姜则厌插话,“你知道是什么促使的么?”
虞伽一声不吭地看着他,嘴唇被咬得发麻。
“是因为一周前我说过以后都不会再管她的事。”姜则厌说。
“你就没想过她是在演吗?是为了逼你回去而设的局!如果她真想不开,就不会让你们知道她要寻短见,姜则厌,你那么聪明,这点都看不懂吗?”
他点了下头:“你说的不是没可能,但这不代表就没有另一种可能,如果她真出事了,那我身上将背负着什么,你考虑过没?”
理智被冲动所吞噬,虞伽再也无法做到冷静对待此次交谈,手指细微地颤抖,那种被信任之人所遗弃的感觉又铺天盖地般朝她涌来,她管不了那么多,她也不是菩萨下凡来普度众生的,她当下完全被一种非要跟卢晚棠一决高下的情绪操控着,情绪也在奔溃的边缘。
“你管得过来吗姜则厌?”她喊,“还是因为你喜欢她?今天我要你把答案拍在我面前,你是不是打算没完没了地管她一辈子?”
因为这话,空气安静了下来,虞伽就像是被等待判刑的狱囚,身心饱受折磨地经历着那一分又一秒的精神凌迟,然后听姜则厌说:“我只会管这一次,最后一次。”
意思够明确了,无论她怎么闹,他仍不会放任卢晚棠不管。
虞伽当下脑子都炸了,憋着一股气,一股无论如何也松不了口,连她自己都无法控的非要跟卢晚棠争出胜负的执着之气。
“好,你既然要这样,那就选一个。”
虞伽吸了吸鼻子,撇开视线,喉口漫过一阵酸涩,眼前雨痕遍布,玻璃窗上起了层层水雾,她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某处,直到一分钟过去后,才再度开口,带着一丝哽音:“我和她,你只能选一个,如果选了她,你现在就走。”
“非要这样不可是吗?”他回。
虞伽没说话,姜则厌点一记头,三秒后一言不发地从她身上收回视线,低头解锁手机屏幕,手指快速在键盘上打字,等发完信息后才说:“我没得选,但有一点希望你能牢记,我对卢晚棠没有感情,你完全没必要赌这口气。”
话音落下,姜则厌利索地开门下车,但没走远,而是站在离车头不远的屋檐下打电话,侧着身子朝向她,眼睛也不看她,讲话间呵出来的冷气在他周身漫着。
明明是三月底,偏偏还冷得够呛。
但天气再怎么凉也抵不过此刻从心底深处徐徐滋生的寒意。
十分钟后,载着祁曜的出租车停在他们的车子后头,那时,虞伽正扶着额,膝盖扔抵着车前台,浑身都麻,连呼吸都是麻的,感受到身后的强光后,她毫无情绪地抬头朝后视镜上瞥一眼,恰好看到正推门下车的祁曜。
太清楚姜则厌的做派了,他这么做无非就一个目的,把祁曜喊来将她平安送回去。
还是在乎她感受的。
但又有何用呢?
即便她赌气话撂尽,连最后一张底牌也打了出去,可依然没法让他妥协,更无法阻止他无论如何都要出国的决心。
窗外雨丝斜洒,虞伽就这么看着姜则厌将兜里的钥匙取出来抛给祁曜,然后两人交谈了几句话,虞伽在密闭空间里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但眼睛一刻不离地凝在两人的身上,手机被牢牢地攥着,将掌心勒出一道深深的红痕。
不多时,姜则厌从屋檐下走出来,虞伽仍在看他,看他步子虽朝着她的方向来,但眼睛始终没朝她身上撂,一步两步的,她的心跳随着他逐渐靠近的身影而跳动,呼吸也随着最后一丝他有可能会为了她留下来的侥幸心态而变得潮热。
可姜则厌偏偏从她身边经过,偏偏连一眼都不看她。
睫毛凝着湿气,沉沉地压下来,呼吸急促,那股被积压在胸口的郁结之气终于在这一刻爆发,虞伽狠狠地抽了一口气,伸手将车窗降下来,然后,在车窗降到一半的时候别过头,朝着姜则厌徐徐离去的背影拼尽全力地喊道:“你滚!滚了就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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