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期年见许老爷有崩溃之相,只好道:“这样的事情持续多久了?”
“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是二十年了。”
二十年……
“冒昧问一下,贵府大小姐,她……”
“我女儿今年已有二十七,是个老姑娘了。早在十年前我女儿曾有婚配,可就在成亲前一天,新郎不知为何突然暴毙。等到了第二年,又有冰人说媒,是个穷小子。可就算穷,我也要试一试,女儿到底能不能嫁出去。结果还是一样,在成亲前一天,这个穷小子也暴毙了。自此再无人敢来我许府说媒。我女儿心病在身,整日缠绵病榻,更是怕人指指点点,越发不愿迈出房门。”
“你刚才说杀了蛇的是当今圣上,那他呢?也和你们一样?”
“圣上毕竟是天命之人,洪福齐天,虽然也受到了波及,承蒙贵人相助,倒是无碍的。”许老爷说到这里稍稍一滞,语气放缓了些,“皇子殿下当时膝下也有三个孩子,当时他也死了两个孩子,但很快就有一高人施法,为陛下解了诅咒。”
花斯年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人,“为陛下解了诅咒的,可是当今国师?”
“正是。那位高人为陛下解了诅咒,很快陛下登基为帝后便封了他做了国师。”
桑虚喝了口茶,进屋后第一次开口,“既然你们家死人的事情传的这么广,为什么还有人肯做你的妾?她们就不怕死吗?”
“你可知,有钱能使鬼推磨,”花斯年黠笑,“我才许老爷定是找了下家中穷困潦倒、颠沛流离的女人,就算会死又如何?总好过在外面饥肠辘辘,居无定所。”
许老爷点头,“这位道长所言极是,我虽不是什么大善之人,可老朽也不会做那些强人所难的贼匪行径。我找的都是些苦命女人,我若不娶她们,她们要么就会被卖入青楼替父还债,要么就会饿死街头。虽然跟了我日子也不见得有多好,可总好过每日担惊受怕,只要她们生的出孩子,她们都不会有生命危险。”
花斯年听罢低头敛住眼睛,心中冷笑。
这可真是以毒攻毒,饮鸩止渴。
来时看到这许府内怨气冲天,以为只是那鬼蛇所带,没想到这许府本身就被怨气所笼罩。
为挡诅咒而生的孩子,幼时夭折,怨恨丛生。二十个孩子的怨气缠在这里,也难怪许老爷一副疲倦。
纳妾生子规避诅咒,子嗣暴毙怨气丛生,怨气又为鬼蛇滋生养分,助长其生,如此循环往复,终于让这鬼蛇得到了足以命换命的法力,看来这鬼蛇已在这座宅子盘踞许久。想来这蛇就是那条母蛇胎死腹中的孩子了,照这么说来……
“许老爷,您的孩子是何生辰?”
许老爷说了个日子,花斯年掐指一算,并非他昨日所猜想的阴年阴月阴日阴时,而是一个很普通的日子。这母蛇的怨念竟然如此之深,深到非要借这些仇人子孙的肚皮钻出来才行。
既然如此,那么昨日借腹出世的那条鬼蛇,用头发丝想也知道是那母蛇的蛇蛋。
许老爷看看两人,“二位听我之言,该也猜到要杀我女儿的妖物与我有何渊源了。不知二位有何高见?”
“你方才说巳比国王解除了诅咒,”桑虚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打,“既然如此,他为何不帮你们解除诅咒?”
“哎,只因国师并未真正为陛下解除诅咒,而只是压制了诅咒。”许老爷道,“国师这些年一直游历四方,为的就是找出解除诅咒的办法。每年四月十四、也就是那母蛇死的那天,国师都会开坛做法,为陛下压制诅咒。之后国师法力大减,闭关九九八十一天。等到了出关后立刻离开,为陛下继续寻找破解之法。”
花斯年问道:“换言之,国师一年在皇都只待那么几天?”
“正是。陛下乃是九五之尊,我们死不足惜。国师为陛下一人压制诅咒已是费劲心力,我等岂敢劳烦国师。”
桑虚轻轻一笑,收回了一直敲打桌面的手,“许老爷对付这诅咒也有自己的应对之法,如今这蛇妖已除,令嫒也该无性命之忧……这个结局,许老爷应该也算满意。不知你现在还在忧虑什么?”
许老爷踌躇片刻,“这个……老夫……是有个不情之请。”
桑虚:“说来听听。”
“其实还是关于我那可怜的女儿,我怀疑湘儿她被鬼缠上了。”许老爷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实不相瞒,您二位也知道我女儿一直待字闺中,两次婚事皆以悲剧收场。”
“这两年湘儿一直躲在房中不肯见人,身体也是每况愈下。半年前,她突然有一天喊着要去大佛寺。从大佛寺回来没几日,湘儿身体大好,面带红光,我当时瞧了十分高兴,以为是我佛慈悲,救我女儿脱离苦海。”
“之后湘儿便时常前往大佛寺,又是甚至夜宿寺中,潜心修法。两个月前,湘儿再次夜宿大佛寺。那是天突降暴雨,我怕湘儿受寒,命下人给湘儿和她的贴身丫鬟送去衣物。可到了大佛寺才被告知,湘儿根本不在大佛寺。僧人告诉我,湘儿虽来过大佛寺,可只每月十五来一次,其他时候从未来过大佛寺,也从未宿在大佛寺。”
“我寻了湘儿一晚,不见踪影。第二天,湘儿一早迎着晨光回了许府。前晚明明一夜暴雨,可我看她靴子上竟是干净如初,纤尘不染。”
“问她去了哪,只说去了大佛寺。我问翠烟那丫头,也说一直待在大佛寺。后来我又单独将翠烟叫到书房逼问,翠烟才说虽然是去的都是大佛寺,可每次都在去的山半腰都会有坐轿等候。那轿子抬着她们主仆二人一路上山,直达大佛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