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赶来雍福会的路上,顾清俞给顾士宏打过预防针,讲施源的妈妈一直以来身体不好,除了肾的毛病,还患有严重的躁郁症,长期服药,如果吃饭的时候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让他不要往心里去。
没想到现在就来了。
也无怪报喜宴上儿子会用那么恶毒的话讲这个女人。
顾清俞多优秀?年赚几百万,在顾家的地位那绝对是no。1的有出息,顾士宏为培养出这样的女儿骄傲自豪,如今到了华永瑜嘴里就只是她能在上海参加高考,命好?
问题是顾清俞是儿媳妇,华永瑜是婆婆,婆婆这么不待见儿媳妇,那宝贝闺女能不受委屈?
“亲家公,亲家公,来,咱们喝酒,喝酒。”
施安赶紧给儿子使个眼色,端起酒杯向顾士宏敬酒,以此来缓解尴尬:“这二十年的花凋是真香啊,亲家,今天一定得多喝几杯。”
那边施源面带歉意看了老婆一眼,站起来给他妈夹菜。
“来,妈,这是你最爱吃的糖醋小排,这大饭店做的肯定比巷口的老董记要好,你多吃几块。”
华永瑜用快子夹起小排放进嘴里嚼了两口,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又把剩下的部分放回盘子里。
“什么大饭店,他这房子……以前比我们家大不了多少的,施源,你是不知道,在我小时候,家里的厨师做的本帮菜,那才叫正宗,现在的差太远了。”
施源只能陪笑。
华永瑜继续说道:“世界变了呀,我和你爸要不是下放到外地做知青,也不会变成这样。”
施源和顾清俞都不接话,顾士宏就坐在她旁边,又想到顾士海当年也是去乡下插队的知青,便顺着她的话递台阶。
“我大哥当年也是知青,知青苦啊,一直漂在外面,就像这人那,身子悬在半空,这脚,永远落不了地的。”
华永瑜说道:“想想的话,你们家呀,运气就是好。”
顾士宏哈哈一笑。
“你还别笑,你看你是中学老师,你妹妹在国企当会计,就你刚才说的大哥,回来后日子过得不是也很好吗?听说他的儿子是个公务员,还险些成了土地规划局副局长的乘龙快婿呢。”
顾士宏摆摆手:“顾昕啊,不是了,不是了……”
“哦对,他现在跟施源在一家公司,那也了不得的,外资企业,金融机构,赚钱多的呀。”她又打量一眼饭店的装潢:“清俞的房子我去过了,两个人住不小了,就这还要买那什么……世纪尊邸的房子,哎你说这房子,现在的价格都涨疯了,放在二十年前,谁要是把这家当全扑上去,那一定发了呀,亲家公,你就是在那时候买的房子吧?吃到了那一波的行情,不像我们家,错过一波又一波,到现在也只好窝在那个鸽子笼里。”
“也不能这样讲。”顾士宏解释道:“当时呢,也算是捡了个便宜,就买了一套,不过也得要二三十万,手头挺紧的,要不是清俞强拉着我去签合同,打死我也不敢买的,现在想想,还是胆子小,看不清形势。”
“所以我才说你们家运气好啊,这种便宜,不是谁想捡就能捡的,捡到了都成暴发户了。”
“……”
顾士宏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
一会儿是顾清俞作为顾家的骄傲只是因为命好,如果没有上海户口,啥都不是,等于否定了女儿的努力。一会儿说顾家有现在的条件是捡了便宜,暴发户嘴脸,他顾士宏是什么人?中学老师,这做老师绝大多数都有一份知识分子的情怀,谁愿意听别人讲自己是暴发户?
那边施安急得勐打眼色,意思是让她少说两句。
施源也在旁边说道:“妈,你别说了。”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你不是说清俞还有一个弟弟吗?叫什么,哦,顾磊,姐姐什么都好,弟弟这么大了还在啃老,亲姐弟,一个混得顶好,一个混得很差,那不是看运气,是看什么?”说完这句话,她又望顾士宏说道:“你看看我们家施源,从来不靠任何人,这些年来,我看病买药,家庭生活的花销都是他撑起来的,我儿子很厉害的,这叫什么?自强不息。”
顾士宏也不说话,只是点头。
顾清俞领教过华永瑜的口不择言,不过那是长辈对小辈,现在手术做了,身体好了,按理说她的情况应该有好转,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亲家会面这么重要的场合,她还是这么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看谁都是投机客,暴发户。真就像顾磊说的,活脱脱一个认不清现实的破落贵族像。
“哎呀,你少说两句不成吗?”施安特别无语,顾士宏和顾清俞是十二点到的,他们十一点半到的,华永瑜发牢骚嫌等人的时候他就讲过,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少说惹人烦的话,谁承想一点用都没有。
华永瑜说得正起劲,怎么可能理会他。
“唉,时过境迁啊,时过境迁,你们家在走上坡路,我们家一直走下坡路,这时间要是倒退几十年,我们两家能成亲家吗?”
“妈!”施源尴尬得恨不能在地上扒开一条缝,一头扎进去再也不出来。
施安一看顾士宏脸上盖了一层霜,心想还是走吧,他刚要起来说话,房门从外面打开,女服务员进来问他们要不要主食。
施源摆摆手:“不用……”
最后面的“了”字没说出口,门口经过的一个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看过去的时候,赶巧对面的人也望过来,很明显地打了个愣。
“爸?!”
随着满含惊讶的呼唤,来人走进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