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义本来在整理外套准备走了,听到他的话又停下来:“怎么了爸?”
周志刚拉开提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两桶用报纸包裹的茶叶:“我从贵州带回来两桶茶叶,这可是稀罕玩意儿啊,你把它拿去给你的岳父岳母,让他们尝尝鲜。”
从贵州背到重庆,又从重庆带回东北,是挺不容易的,但是……对他而言不容易,对郝家嘛,人家根本不缺这个,再好的茶叶又不是没喝过。
周秉义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为难,不过还是伸手接过来:“好的爸,这不是年底了吗?医院人手不足,忙不过来,冬梅以为你明天才会回来,就以实习生的身份去当志愿者,明天下午应该就没事了,明天她一下班我就接她过来。”
“哎,好好好。”周志刚把围巾给大儿子递过去,一面往外送:“晚不了,回家的时候路过照相馆,我看牌子上写着三十才关门,等二十九,二十九我们去照全家福,哎呀,想想的话,上一次照全家福还是70年那会儿,你们刚成年,这一晃眼都十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林跃看着眼前一幕,没有说话,更没有阻止,只是轻轻一笑。
然而就是这一笑,落在周志刚眼里也觉得十分不爽,这老三以前多听话,多孝顺的一个人啊,自从挂上太平胡同的郑娟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虽然李素华讲郑娟人不错,可是他打心底觉得这个败家玩意儿是近墨者黑,如果没有这个女人,他的儿子也不会变成一个不孝子。
“你有意见吗?”
林跃说道:“不敢。”
“你不敢?”周志刚呲眉瞪眼地道:“还有什么你不敢的吗?瞧瞧你干的那些事,有一件让人省心的吗?”
“哎呀爸,你别说了,大过年的非要让别人看笑话啊?”周秉义赶紧在旁边去温降火,用身体把二人分开,他是真怕这对父子打起来,单看今天周秉昆对二熊的狠劲儿,气到极点还真能做出来,在他看来,这叫啥,这叫破罐子破摔,换句话说,弟弟在南方混的不好,所以看谁都是敌人,还有股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狠劲儿。
“是啊,爸,秉昆心情不好,你就少说两句嘛。”周蓉也在一边劝说。
她跟周秉义是一个想法,弟弟刚被熊家人敲诈走一套房子,心里肯定不好受,这时候周志刚要是惹毛他,万一撕破脸打起来,那传到别人耳朵里才叫丢人呢。
几人把周秉义送到门外,再回屋林跃已经被郑娟拉进有床的小房间,并把哄聪聪睡觉的重任交给他,说是让他稀罕稀罕自己的儿子,不过明眼人都知道这么做是为了避免父子两人掐架。
冯化成看到玥玥一个人蹲在墙角玩弹珠,拿了两块糖给她,结果丫头一点都不领情,搞得他和周蓉尴尬极了。
当晚,周志刚、冯化成、周蓉、玥玥、李素华在里屋炕上睡觉,林跃、郑娟和聪聪在放床的小屋里。
睡着睡着冯化成发现女儿不见了,周蓉告诉他人一定是跑去她舅舅、舅妈那里了。
……
腊月二十八下午。
周秉义带着郝冬梅过来了,因为下班挺晚的,照相馆已经关门,就跟周志刚说了一会儿话,吃完晚饭便回去了。
腊月二十九这天,周秉义和郝冬梅一早就过来了,周志刚吩咐众人换新衣服准备去照相馆照相的当口,大儿子告诉他一个好消息,说郝冬梅的父母想下午过来会会亲家。
这家伙把周志刚给美得,郝冬梅的父母可不是一般人,他们来这里给光字片的人知道了,那老周家多有面子啊。
于是相也不照了,开始吩咐家人为亲家来做准备,周蓉和郝冬梅负责擦玻璃,周秉义扫院子,他自己收拾屋子,郑娟……郑娟自告奋勇,想要把做饭的活儿包了,周志刚没让,因为生火做饭难免冒烟,气味不好会熏到亲家的,不如去街上买点现成的。他想了想,给郑娟安排了一个活儿,扫女厕所,至于孩子嘛,让李素华看一会儿。
女厕所完了是男厕所……
便在这时,林跃从外面走进来,按住了郑娟。
“看孩子去。”
“可是爸让我去……”
“让你去干什么?这事儿谁最积极,谁自己去扫。”
林跃知道郝冬梅的父亲会犯哮喘,来不了周家,所有的劳动都没有意义,但是这事儿他不会直说,因为就算说了周志刚也不会相信,甚至会为此挨骂,哪怕事后证明自己没有说错,结果也只能是徒增烦恼------周家人肯定会问他为什么能够预知未来,那时他该如何回答?山人能掐会算?晓阴阳断生死?
“周秉昆,你说的这是人话吗?”周志刚原本挺高兴的,听他说完火了,脸一下子拉得老长,眉头的皱纹比核桃壳还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