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疏二十五点,
丽谯门不锁更声。
故人远,
问谁摇玉佩,
檐底铃声。
彩角声随月堕,
渐连营马动,
四起茄声。
闪烁邻灯,
灯前尚有砧声。
知他诉愁到晓,
碎哝哝多少蛋声!
未了,
把一半分与雁声。
这首词很短,但用了十个“声”字,在宋朝辈起的词人里也是罕见的;蒋捷用了风
声、雨声、更声、铃声、笳声、砧声、蛩声、雁声来形容秋天的到来,真是令人感受到
一个有节奏的秋天。中国过去的文学作品里都有着十分强烈的季节感,可惜这种季节的
感应已经慢慢在流失了。有人说我们季节感的迷失,是因为台湾是个四季如春的地方,
这一点我不同意;即使在最热的南部,用双手耕作的农人,永远对时间和气候的变化有
一种敏感,那种敏感就像能在看到花苞时预测到它开放的时机。
在工业发展神速的时代,我们的生活不断有新的发现。我们的祖先只知道事物的实
体、季节风云的变化、花草树木的生长,后来的人逐渐能穿透事物的实体找那更精细的
物质,老一辈的人只知道物质最小的单位是分子,后来知道分子之下有原子,现在知道
原子之内有核子,有中于,有粒于,将来可能在中子粒子之内又发现更细的组成。可叹
的是,我们反而失去了事物可见的实体,正是应了中国的一句古话“只见秋毫,不见舆
薪”。
到如今,我们对大自然的感应甚至不如一棵树。一棵树知道什么时候抽芽、开花、
结实、落叶等等,并且把它的生命经验记录在一圈圈或松或紧的年轮,而我们呢?有许
多年轻的孩子甚至不知道玫瑰、杜鹃什么时候开花。更不要说从声音里体会秋天的来临
了。
自从我们可以控制室内的气温以未,季节的感受就变成被遗弃的孩子,尽管它在冬
天里猛力的哭号,也没有多少人能听见了。有一次我在纽约,窗外正飘着大雪,由于室
内的暖气很强,我们在朋友家只穿着单衣,朋友从冰箱拿出冰淇淋来招待我们,我拿着
冰淇淋看窗外大雪竟自呆了,怀念着“红泥小火炉,能饮一杯无”那样冬天的生活。那
时,季节的孩子在窗外探,我仿佛看见它蹑着足,走入了远方的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