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种西瓜的并没有自杀,那卖西瓜的人就是瓜农。
你听听卖成衣一件九十九元的人,他怎么叫卖:
“阮头家跑路去大陆,薪水没发给我们,只好把成衣厂的衣服拿来抵工钱,免本的,
只收各位走路的工钱。”
仔细问问,他八成是自己口中跑路去大陆的头家。
那清晨就出发、从莺歌挑着杯碗来卖的老人,一个杯子只能卖五元;那从宜兰坐火
车挑着自种的丝瓜与竹笋来卖的妇人,一条丝瓜只卖十元;那坐着轮椅沿路叫卖抹布的、
失去双腿的人……这些人不发一语,他们坚毅的脸容就使我感动。
因此,每次我对生活感到意兴阑珊的时候,就会走到人潮穿流的市场,去看看小人
物的生活场景,他们在这混乱的社会坚持着生命的意志,用宽广的心来包容失败与践踏,
实在是生活里打破了底线的结果。
这时候,我的心就会像春天的草木重获生机,与那些卑微的人站在共同的土地上,
准备开新的花,结新的果实。
买馒头
家后面市场里的馒头摊,做的山东大馒头非常地道,饱满结实,有浓烈的麦香。
每天下午四点,馒头开笼的时间,闻名而来的人就会在馒头摊前排队,等候着山东
老乡把蒸笼掀开。
掀开馒头的那一刻最感人,白色的烟雾阵阵浮出,馒头——或者说是麦子——的香
味就随烟四溢了。
差不多不到半小时的时间,不管是馒头、花卷、包于就全卖光了,那山东老乡就会
扯开嗓门说:“各位老乡!今天的馒头全卖光了,明天清早,谢谢各位捧场。”
买到馒头的人欢天喜地地走了。
没买到馒头的人失望无比地也走了。
山东老乡把蒸笼叠好,覆上白布,收摊了。
我曾问过他,生意如此之好,为什么不多做一些馒头卖呢?
他说:“俺的馒头全是手工制造,卖这几笼已经忙到顶点了,而且,赚那么多钱干
什么?钱只要够用就好。”
我只要有空,也会到市场去排队,买个黑麦馒头,细细品尝,感觉到在平淡的生活
里也别有滋味。
有时候,我会端详那些来排队买馒头的人,有的是家庭主妇,有的是小贩或工人,
也有学生,也有西装笔挺的白领阶级。
有几次,我看到一位在街头拾荒的人。
有一次,我还看到在市场乞讨的乞丐,也来排队买馒头。(确实,六元一个的馒头,
足够乞丐饱食一餐了。)
这么多生活完全不同的人,没有分别地在吃着同一个摊子的馒头,使我生起一种奇
异之感: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因角色不同而过着相异的生活,当生活还原到一个基本的
状态,所有的人的生活又是多么相似:诞生、吃喝、成长、老去,走过人生之路。
我们也皆能品尝一个馒头如品尝人生之味,只是或深或浅,有的粗糙,有的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