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阳信公主不能这样无礼!”太子荣温和地训斥了一声,低头对阳信公主说道,“父皇说,他登基以来,以今年的年景最为喜庆,五谷丰登,边陲平靖,又新修了几处水利。所以,今年正月的比武,将放宽范围,所有世袭侯爷的子弟,都可以入宫比武。冠军赏千金,晋爵,紫绶,天子亲赐美酒三盏,并赐一面金匾‘海内武威’,悬在府门之上。这是不世的荣宠,吴、楚、燕、赵、梁,这些边远的郡国,都来了许多年轻俊健的贵族子弟,现在,长安城里已经没有一间闲置的房子和旅馆了!阳信,到时候,我会向父皇要求,在赛场对面的观武台上,给你留一席座位。”
“她也来观看?呵,她一个足不出深宫的弱女子,能懂得什么?”站在太子荣左侧的江都王,一手叉腰,不屑地斜视了阳信公主一眼。
江都王刘非,是皇子之中最精通武艺的人,他相貌粗犷,身材高大健壮,曾经带兵平定过叛乱的吴国,立下了极大的军功。这些年来,江都王极受刘启疼爱,在诸位皇子中,他的位置十分特殊,也显得颇为骄傲跋扈。
见太子荣对阳信公主的态度过于谦恭,江都王不禁心下不快,他用嘲笑的口气说道:“阳信公主的同母兄弟只有一个胶东王刘彻,他今年才只有六岁,难道和咱们比吃奶么?要是那样,没法子,咱哥儿们只有先行认栽。”
在十几位皇子中,江都王刘非一向认为,太子荣是长子,又是皇嗣,而且为人温和有礼,是个值得敬重的兄长。至于其他兄弟,他一向都不放在眼里。
阳信公主的弟弟、六岁的刘彻,只因为相貌长得气派和出生时有不凡的梦兆,便深得刘启欢心,这是让刘非不能服气的。难道,自己不世的军功和武干,还比不了一个孩子的相貌气度更让父亲看重?
因此之故,他每次见了阳信公主、南宫公主和胶东王刘彻等人,都会冷嘲热讽,极尽挖苦打击的能事。
围在走廊下的年青侍卫们,听了他的挖苦,都忍俊不禁,总算他们还顾及太子荣和阳信公主的面子,纷纷转过身,压低声音,窃笑起来。
阳信公主强抑着怒气,不去理会江都王:“太子殿下,我可以知道比赛的项目吗?”
“一共有八项赛事,其中有四项是表演赛:掷矛、角力、徒步奔跑、马球,这四项禁止皇子们参加,也不产生冠军。另外四项是正式赛事:骑马、射箭、刀术、格斗。这四项的胜者,将可以得到等同于偏将军的武职,以及我前面说过的赏赐。”太子荣含着微笑,耐心地解释说。
由于母亲栗姬深受宠信,太子荣从小就是在深宫的笑脸中长大的,养成了他为人温和、退让、周到的性格,他几乎对每一个兄弟姐妹都同样礼貌而真诚。
他根本不知道宫廷斗争的险恶,也许是因为这一点,他的弟弟妹妹们并不尊重他,而太子荣却根本就不在乎。
阳信公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提起长长的拖在地下的薄绸裙裾,傲慢地从东宫太子的侍卫队伍中穿了过去。
她只瞥了一眼江都王嘲笑般的脸色,就下定了决心,哪怕想尽办法,也要从江都王手中夺走那面“海内武威”的金字黑匾。江都王,他太小瞧了同样身为天家儿女的阳信公主和胶东王!而这种轻蔑是不可容忍的。
身后,传来了江都王毫不掩饰的挖苦声:“阳信这丫头,现在越来越不男不女了,说她像个女孩子,她哪里有半点儿女人的娇弱和温柔?说她像个男孩子,可惜她却没那个命!”
阳信公主置之不理地走远。
她想起母亲王夫人曾经暗地里对自己说过的话,当初,王夫人进入太子所在的东宫时,曾一度受到当时身为太子的刘启的宠爱。怀孕时,王夫人偷偷去太庙前祈祷,期望大汉的列祖列宗保佑她生下一个英伟盖世的男儿,但结果,她生下的并不是儿子,却是一个比儿子还要出色的女孩儿,深受刘启喜爱。
阳信公主不但是王夫人为刘启生下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刘启的长女,据刘启背后向她的姑姑馆陶长公主说,阳信不仅性格强悍果断,而且聪慧明达,如果是男孩子的话,他一定会选择她来继承汉家的事业,而不是栗姬所生的刘荣。
说这一切的时候,刘启似乎有些遗憾。
阳信公主默默地猜测,也许,父亲是不满意太子荣那种平和、柔懦、毫无脾气的性格吧?
太子荣是一个好人,却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大汉皇帝。貌似强大的江都王刘非,则是一介武夫,他粗鲁不文,不懂得经济之道——江都王只适合与大将们一起到战场上角逐,和敌人挥兵厮杀。而其他的皇子如河间王等人,甚至还比不上太子荣和江都王……
那么,在刘启的十几位儿子当中,到底有谁配得上大汉的万里江山呢?
这个猜度令阳信公主觉得浑身有些发抖。
在太子荣为她披好的黑色貂裘下,阳信公主仍然没有温暖的感觉。她下意识地紧了紧这件华贵的外套,感觉到太子荣对她非同一般的手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