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她那天脾气一来,就“披甲上阵”了。
……学士解非,我让众人知她所为,你满意了么?
大厅下,带点调笑的馆主声音轻声说着。
徐烈风耳力极尖,听见此句,抬眼一看。馆主瞟着那眼下有泪痣的年轻男子,似笑非笑地。
原来那人叫解非,也是学士,她这么想着。那人回以同样的轻声笑道:解非感激。
学士馆的馆主是你,我自然得听从你的——馆主容生低声回着。
她瞪大眼。原来馆主另有其人,为什么要遮掩呢?那西玄茶也是这个解非带来的?这么苦,他居然还千里迢迢带来南临?这人,也真是无聊啊。
解非走到容生旁,又扫过大厅文人一眼,二、三楼本在小房里辩论的文人闻声好奇出来。他才清声道:
“今日说起西玄军队,实是想起西玄军队中有一支无坚不摧的阴兵。自西玄开国之后,这支阴兵就是存在,他们并非由西玄君王号令成队,而是每隔一段日子,阴间将军现世,这支阴兵才会成形,阴间将军出现的间隔不定,上一代的西玄阴兵约在三百年前,所至之处绝无活口,因而解非忽做奇想,今日何不谈论这支无坚不摧的阴兵呢?”
第3章(2)
徐烈风皱皱眉头。这声音,有点似五哥,但比五哥清澈许多,仿如镜里涟漪,清凉凉地落进听者的心里头。
“解非?”二楼有人靠了过来。徐烈风认出他是方家的第三子,曾去边关一阵,后来被方家召回,在朝中图个不低的官位。他朝解非作揖,喜道:“学士解非对古今兵阵多有研究,世上莫有人及,今日能在南临得见,实是在下三生有幸。”
解非客气回了一揖。
大厅里有人说道:“学士解非在下也听过,兵术专攻,确实名声甚响,但南临长慕也非泛泛之辈,不知这两人孰高孰低?”
方三郎淡淡说道:
“先莫说徐五长慕至今不知身在何方,也莫比两人见识,单就学士解非不必凭靠书籍,就能绘出古今战事兵阵的奥妙之处、各国细致地形、每场战役军队人数、如何重置反败为胜……别说徐五长慕比不上,恐怕连现时的徐将军也难望项背,否则陛下早赐徐家将主之名,不会只是个将军而已。”
徐烈风眯起美目,攥紧拳头。
容生出面缓颊笑道:“莫说才智,光凭南临徐家那般能为国家抛去性命,咱们这些学士是远远比不上的。”
徐烈风看这容生顺眼许多了,但对那叫解非的……呸!恶感再加!
南临文人纷纷点头称是。有文人说道:
“馆主说得对。不管徐将军是不是将主,在咱们心里,他们耗尽一生就为守护南临,这才容得我们在此大放厥辞,谈论古今,保我们平安生活,凭着此点,我们打从心底敬重他们。”他也不理方三郎面色难看,又道:“听说西玄阴兵走的是阴间道,历史上曾有西玄阴兵在山谷间杀尽二十万敌军无一活口的例子,但当时这支阴兵人数多少,未知:如何杀,未知,连尸首也是支离破碎,没有一具完整。是以野史流传,西玄阴兵一出,战事必生,所幸,阴间将军年轻即亡,不致当代整个天下生灵涂炭。”
“正是。”二楼另一名文人卖弄所知,接道:“正因这支阴兵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从未留过活口,因而至今一直没有人得知这支阴兵终究是何等鬼怪。”
徐烈风想起《长慕兵策》下册西玄阴兵下方写着:无解。
就算五哥是天才,但对于没有任何只字片语流传后世的阴兵,也根本无从破解起。
她又听得厅里另一女扮男装的姑娘道:
“三百年前西玄阴间将军现世,怎么没跟大魏打起来,却由得大魏攻打北塘跟南临呢?”
另一个南临文人探出二楼,说道:“这我听说过,因为当年阴间将军姓徐,与大魏金刀皇后徐达互为姐妹,自然是下不了手的。”
有书生大笑:“君王面前,手足情连牛粪也不如。有一说,当时西玄有内乱,恰恰错过时机;也曾有一说,因为阴间将军有克星,那克星是姓徐的也或者是金刀,当时大魏能持金刀的,就是姓徐的皇后,所以至今,后世仍然不清楚阴间将军的克星到底是徐家人,还是那把金刀。”
“如果是姓徐的,那可就好了……咱们南临也有徐家啊,还怕什么西玄阴兵?”
“说得好像徐姓都是神人一样。若徐姓是神人,那各国君王又算什么……”有人脱口而出,随即闭嘴。
众人一阵沉默,连方三郎都垂目,故作衣袖有尘挥拂着。
学士馆里虽无言谈之责,可无拘无束,但毕竟有些话是不能太出格的。解非有意无意替徐家解围,他淡笑道:
“徐姓自然不是神人。如果是神人,当年胥人一族也不会全灭在战场上。”
“解先生说得极是。我瞧,那把金刀是真正的无敌神刀,才会连胜北塘与南临。”有人赶紧搭上话,免得这番言论传了出去,对徐家不利就不好了。
徐烈风在旁细细听着。这些文人所知的西玄阴兵,跟她从五哥那里听到的差不多,所以结论仍是:无解。
她心里略感可惜。聚集此处的,多是南临思绪活络的文人书生,思想不老旧,个个饱读诗书,多少知道各国情势,这才知道西玄阴兵的存在。
如果连这些人齐聚一堂仍不得知破解西玄阴兵的方法,她想,对南临而言,西玄阴兵恐怕永远都是无解之谜了。
她又听见这些人东拉西扯,那个跟五哥相提并论的馆主解非居然认真聆听,仿佛试着从不同人的见解寻出一条他没有想过的破解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