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张白底墨纹的加长大理石餐桌,俞念就这么看着轮椅上的哥哥,越看越觉得陌生。
哥哥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干涉自己的生活的,又究竟干涉了多少,这两个问题像两团迷雾一样拢在他心里,非拨云不可见日。
被他抱进室内的馒头在他脚边打转,闻见了桌上扑鼻的饭菜香,按捺不住自个儿的辘辘饥肠,喵喵地直叫唤。见主人不理自己,又蹭一下敏捷地跳上了桌,腮边白色胡须一寸寸往盘中的热菜上凑。
下一秒有只手扫过来,用力将馒头推下了桌。
俞远眼睛直直地盯着俞念:“肖默存?”
某根敏感的神经被这个许久没有出现在俞家的名字狠狠戳中。
“喵——!”
馒头倏地跌到地上又瞬间跃起,两步便奔回了俞念脚边,尾巴直直竖了起来,汗毛耸立抖擞。
“哥你这么赶它做什么?”俞念立刻蹲下面抱起馒头安抚,“它上桌子你拍它的背就行了,它自己会下去的。”
俞远直接无视他的不满,沉声问,“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我说过什么一样的话?”
俞念不愿重复,手中抱着馒头,腿抵在椅边。
“你不记得就算了,我不想跟你争。”
沉默半晌,俞远见他态度刚硬,立时端起了兄长的架子,“就算我说过,那也是为你好。”
语气相当霸权。
以前俞念听到这样的话从未留心过,此刻心里却有些异样。
他摸猫的手一顿,抬起眼看向哥哥,“你是不喜欢我交他们这样的朋友,还是不喜欢我交朋友?”
“是为了你的安全!”轮椅后撤半圈,俞远眉头紧锁仰视他。
“可我跟他们交朋友没什么不安全的。”俞念立刻反驳,“不管是以前的肖默存还是现在的娄明,他们就是普通人,没你想得那么可怕。”
“普通人?普通人会像肖默存那样有个作奸犯科的爹,会像娄明那样每天跟重刑犯打交道?”
尖刻的用词一个接一个,俞远眼神锐利,音量徒然提高,在算不上宽阔的餐厅里几乎有了回声。
俞念紧抿着唇,瞬间也动了气:“哥你这样说不觉得很不尊重人么?况且我选择跟谁交朋友是我的自由,我是个成年人,对方是好是坏我有自己的判断。”
“你能有什么判断?”俞远眉头紧皱,“当初你要是肯听我的离肖默存远一点儿,哪会搞到今天这步田地。”
积压已久的情绪瞬间爆发。
“我怎么了,我到什么田地了?”
是丢了人还是丢了谁的脸?
“你说呢?”俞远冷然反问,“当年你非要跟他结婚,闹得要死要活我也就遂了你的愿。结果你倒好,一门心思要给他生孩子他要都懒得要,现在还拿钱来摆平你。”
“喵!”馒头从俞念臂弯中一跃而下,弓背竖尾朝俞远龇牙,凶狠异常。
“你……”俞念眼眸急颤,“你说话太过份了,他什么时候给过我钱?”
轮椅一转,俞远目光缓慢地环视一周,声音冷得直掉冰渣。
“你现在站的这个地方,睡的这幢房子,难道不是他送给你的?你扪心自问,他要不是想拿钱赎罪,怎么会突然良心发现?”
这一番话像根细长的针,瞬间刺入了俞念心脏最柔软的地方。他又恼又委屈,一张脸涨得通红,气喘不匀间偏偏想不出一句话来反驳。
“被我说中了?”俞远自觉将他看透,“我告诉你,肖默存从来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狗改不了吃屎,他肖默存也改不了劣根性。”
话里敌意太浓,俞念浑身一震,几乎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改?人是会变的,他跟以前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