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一瞬间没了勇气去面对。
病房里的人也曾是他的爸爸,曾对他嘘寒问暖、噙着笑指点他丈夫的喜恶,曾在阁楼上向他吐露养子那不尽如人意的童年。
那时他们就是家人。虽然彼此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但那三年里长辈与晚辈间的真心实意却半点不掺假。
除此之外,最教人放不下的还有那些细节。
那些长辈拿手指一笔一划写出来的问候短信,用抹布替他擦凳子、在阁楼下给他扶木梯的画面,和在他被肖默存伤害过后凌晨打来的询问电话——
他不接,肖岱桦就不肯挂。
通话时温声问他:“默存是不是又欺负你了?别怕,跟爸说,爸替你教训他。”
就像真的把他当孩子。
一想到这些,俞念心脏就疼得蜷缩,蓦地浑身透骨的害怕。
这样好的人,也会忽然间从这世上消失么?
变故骤至,他没有做好面对的准备。
缓了近三分钟,俞念才终于又鼓足了勇气,下决心走进面前这注定布满愁云惨雾的房间。
木门吱呀一声,轻撞墙面。
下一刻一切直呈眼前,却与他想象的截然不同。
没有哭声,没有悲痛,甚至连肖默存的身影都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他面前。
这个窄小逼仄的单人病房里黑压压站满了人。虽然都静得像蜡像,但在他出现在门口的这一刻所有人还是齐刷刷看向了他。
俞念脚步一停,一下子懵了。
眼前这些人都是谁?
从门口到窗边,一张张陌生的男性面孔疑问又警惕地盯着他,从头到脚打量他,像在用眼神为他执行严格安检。
避开他们并不友善的目光,俞念往后一看,眼眸倏然一怔——
角落站着一个单手柱着全黑拐杖的老人,俞念记得,是肖默存的爷爷齐明鸿。
他居然也来了……
那肖默存呢?
视线一撞,俞念张了张嘴,刚想开口问候,齐明鸿身体忽然转了个方向,杖尾轻点。
“默存,你等的人来了。”
声音平淡无波。
俞念心脏却猛得一跳,顺着老人看的方位望过去,终于在人缝中找到了肖默存。
原来Alpha是坐在椅子上的,矮了身后的人半截。等他转过头,身后的几个人又都向旁边撤了一步,俞念这才看清。
不过才一星期未见,肖默存就像变了一个人。
在电话里改变尚不明晰,如今亲眼所见,俞念的关节深处像被毛刺轻轻扎了一下。
不是疼,只是酸楚。
Alpha身上永远笔挺板正的西服皱出好几条褶,领带不见踪影,衬衫的领口敞着一颗扣子,两颊的胡渣冒头,颓废得像过期的旧报纸。最让人恻然的是他那对曾经锐利有神的黑眸,不知何时起已变得血丝密布、黯淡无光。
它们朝俞念看过来,眸下乌青,眼底通红一片,像是几天几夜没有阖过。
俞念微张着嘴,嘴唇上下动了动,喉间却像是被水泥糊住了,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对通红的眼睛仍旧那么凝视着他,像飘泊许久的船终于等到港湾,疲惫不堪。
“俞念,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