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们。”她轻声而又清晰地下达命令。在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异常疲倦。
疲倦的开始厌恶起这样的生活。
风突然变得很大,很大,朦朦胧胧的幻觉,就像有无数苍白的面孔飘浮在深青色的天空中,笑的时候流血,哭的时候流泪。
这一场仗以齐军的完胜而告终。韦孝宽和宇文宪的溃败,令宇文邕的计划不得不搁置下来。再加上离开长安已久,无奈之下,他也只好暂时退兵先回长安了。
取胜的消息传到邺城,皇上很快就下了一道圣旨,让他们即刻返回邺城。
……
三月,乍寒还暖的天气,迷迷蒙蒙的烟雨缭绕缠绵。今年邺城的桃花开得特别灿烂,就像是为了准备一场盛大的宴会。桃树的枝条优雅地舒展开来,雨水滋润后,花枝低垂,铺满一层粉红的花瓣,几分悲戚的,经不起风的撩拨,簇拥着飘落下来,飞花如雪。花枝上芳华点点,都恣情肆意地开着,倾露出流光溢彩的色泽。
事隔几年,再次踏上了这片熟悉的土地,看着熟悉的风景,听着熟悉的方言,她忽然觉得有一种清醒的疼痛,渐渐从心底里漫上来,绞得人生生的难受。她仿佛将所有的记忆都锁了起来,不愿去回想,也不敢去回想。只怕再一细想,她就会……全盘崩溃。
从这里笔直走,拐过三个弯,穿过两条巷子,就能到达自己原来的家。不过那个高府,永远都不再属于她了。
忽然,她听到了恒伽的声音,“长恭,等见了皇上之后,我们就回漠北。”
她点了点头,心里像是蘸了些温水,一点点软胀起来。
他永远都在她的身边,不会离开。
只要,是他,那么,她就会感到温暖。
只要,是他,那么,她就会继续微笑。
谁在一次又一次地不惜一切保护自己?
谁能一次又一次地原谅着她的所有过失?
谁能甘心为自己付出一切甚至明知换不回结果却仍毫无怨言?
除了九叔叔,原来……还有他。
斛律光策马行在他们的身后,目光复杂地注视着这两个年轻人,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
一行人来到王宫的时候,在宫门外就听到了嘶杀声,还伴随着尖声的惨叫和兵器交接的声音。几人还以为宫里出了什么事,匆匆走了进去就看到了令他们惊讶的一幕。
只见宫殿里仿建了不少城池,不少卫士身穿黑衣正在模仿敌人攻城,而皇上本人竟然用真正的弓箭在城上射杀“来犯”的“敌人”。
皇上射出的箭,又有谁敢躲避?所以几乎是一射一个准,没多长时间,城墙下已经躺了不少或死或伤的卫士们。
皇上身边还有两位大臣,不失时机的称赞着皇上的箭术。这两人自然就是传说中最近深受皇上隆宠的两位佞臣……韩长鸾和穆提婆。
“太不像话了。”斛律光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只是极力克制着怒意。
长恭同样也觉得愤怒,这个皇上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也能用来玩乐!但当她看到皇上那双和九叔叔一模一样的茶色眼睛时,心里又多了几分感伤……
如果九叔叔知道仁纲这样胡闹,一定会很伤心吧。
高纬也在城墙上看到了他们,抹了一把汗就匆匆地走了下来,冲着他们眉飞色舞道,“斛律将军,你们父子都是我大齐的栋梁,这次朕一定要好好嘉奖你们!”
他身旁的穆提婆也趁机说了几句斛律光的好话,没想斛律光只是对他冷哼了一声,冷冷说了句,“臣等为国效力是应该,不过皇上若是能远离这些小人就更好了。”
他的话音刚落,两位大臣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恒迦轻轻咳了一声,示意让父亲不要再说下去。
也许是因为这些劝谏,所以高纬倒不以为然,目光一转,落到了长恭身上,神色似乎有一刹那的细微变化,低低脱口道,“长恭哥哥……”
长恭连忙退了一步,“臣不敢当。”
高纬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既然这次回来了,就别回漠北了。还有恒迦也是,你们都在邺城待着,朕也觉得安心。”
长恭心里格登一下,下意识地望了恒迦一眼,只见他的笑容似乎是也是微微一滞。
“兰陵王你对先皇一直忠心耿耿,当初晋阳一役为了先皇连军令也敢违抗,朕可也是有所耳闻,兰陵王你对朕也会像对先皇一样忠心吧。”高纬眯了眯眼睛。
长恭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双茶色眼睛,心里一阵绞痛,这是和九叔叔一模一样的眼睛啊,这是九叔叔的孩子,这个孩子继承着九叔叔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