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湛微微一惊,只觉得记忆深处仿佛有什么被触动了……这样的情形似乎……似曾相识。好不容易才将自己从失神的状态中拉了回来,他哑声问道,“你说的那是什么药?”
“这个臣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那大夫好像和斛律家有些来往。”和士开有些惊讶于高湛的奇怪反应。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看到高湛眼神复杂地转过头看着他,眼眸中有他陌生的神色在流窜,他的背脊顿时爬起阵阵寒意,眼前这个他所熟悉的帝王,此时此刻陌生的却令他有些恐惧。
不知是不是他看错了,太上皇的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
“和士开,你马上去找到那个大夫,把他带到这里来。”
和士开的心头更是疑惑,一时还不明白高湛为什么忽然对这个大夫有兴趣。除了和长恭有关的事,太上皇一般都不会表露出自己的情绪。
和……长恭有关?他的脑中灵光一现,难道这件事也和长恭有关?
“陛下,臣这就去。”和士开往门外走去,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月光下的高湛,像一座银冷的雕像,弥漫着无尽的忧伤。完美的像一个支离破碎的梦境。
那个瞬间他的心有种微微扯痛的感觉。
就在走到昭阳殿外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从身后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喊着他的名字,“和大人,和大人请留步……”
他诧异的停下了脚步,回过了头去,“王内侍,陛下还有什么要转告吗?”
王戈摇了摇头,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低声道,“和大人,您把兰陵王叫回来吧,太上皇心里一定是想让兰陵王回来的……”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王戈,淡淡道,“王内侍,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和大人,我知道。我虽然是个下人,可并不傻。太上皇的心思,我也是看得清清楚楚。也许太上皇是怕兰陵王不肯回来,也许是怕兰陵王还没有原谅他,所以刚才才没有采纳和大人的提议,可是,可是……”他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和大人,就算丢了小命我也要说,你我都清楚……太上皇他……他恐怕时日……”
“王内侍!”和士开冷冷打断了他的话,“今天你的胡言乱语,我就当作没有听到。”
“可是……”
“要是再让我听到这种话,别怪我不客气。”和士开的脸在月色下却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不过,我会瞒着太上皇试着看看能不能让兰陵王回来一趟。”
夜阑天静的时候,王戈端了一杯参茶进了昭阳殿,看见太上皇兀自对着一个小老虎香袋说着话,低沉伤感的声音在静谧的昭阳殿缓缓地扩散开,如同香炉里丝丝弥漫的烟香。
王戈在心里长长地叹息,端着茶,复又退回了一片黑暗。
那一夜,盈挂于空的月仿佛失却了以往的光彩,只余留下一抹淡然高冷的气息。
……
草原的夏天在不知不觉中又到来了。
阳光顺着叶间流泻下来,草地上投落了斑驳的光影,散发着阳光的味道。风拂过叶尖,沙沙地响,拂过树荫下白衣少年的长发,卷起脱落的树叶,飞得很远。
长恭靠在树干上闭着双眼,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鲜血和烟尘的晌午。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刺的部位不够准确,宇文邕还是捡了一条命。当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个反应竟然不是失望,却是……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的释然。
如果不是他,她恐怕已经……可是,她不但没有感激他,反而……
在那一刻,她从未这样讨厌过自己。
忽然之间,有根毛茸茸的东西在她的面颊上蹭来蹭去,她猜到是谁,于是继续装睡,直到那根东西渐渐蹭到了她的眼皮,她蓦的瞪大了眼睛,做出了一个大白眼,果然把那个始作俑者吓了一大跳!
“长恭哥哥,你怎么忽然睁开眼睛,吓死我了!”小铁拼命拍着胸口给自己压惊。
“你这么蹭来蹭去,谁要是不被你弄醒,那除非是石头做的。”恒伽也在一旁好笑的说道。
“可是恒伽哥哥你就没有被我弄醒啊。”
“那是我懒得理你……”
“不会啊,我听到你说梦话了……好像是说……”
“小铁,小心祸从口出哦……”
看着两人轻松的斗着嘴,长恭微微笑了起来。在刺伤了宇文邕的第二天,小铁就毫发无伤的被送了回来,总算是让她放下了心。而恒伽,也似乎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事,两人之间,从小心翼翼的阶段,又很快恢复到了原来的好兄弟状态。
这样快的转变,也让她怀疑,那次也不过是恒伽的一次冲动而已。
“啊,我忘了,秦副将还有事找我!”小铁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转身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