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不过……”想了想,郑耀先揣着小心又问,“对了,你还怀疑我是郑耀先吗?”
“什么叫怀疑?你根本就是!只不过你这个人太狡猾,我们没有足够证据拘捕你!”
想想从她被解除监管至今,这女人不断给自己找麻烦,郑耀先真是有苦也说不出:“跟你商量件事儿行吗?”
“说吧。”
“你我现在同是右派,属于同一个战壕,同一个阶级立场,所以同志之间,就不要再斗了吧?唉!都是四十好几的人了,如此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韩冰擎着笔,默然无语。她想反驳郑耀先,可又说不出恰如其分的语言,也许背后这个丑男人说得很对,都已处在了社会最底层,再继续斗下,那还有意义吗?
郑耀先并不知道:事实上并不是他的话改变了韩冰,而是这个社会,这种复杂的现实状况,令韩冰产生了强烈地反思。
“我于1933年参加革命,跟随党南征北战二十多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成为资产阶级右派?”在一个凄风苦雨的夜晚,韩冰趴着门缝对郑耀先说道,“我把一切都献给了党,无怨无悔,可不知怎么了,我这人生之路却越走越窄,居然和你这种人化成了等号?”
“我就是个穷光蛋出身,民国时期读过几天高小,不算是个睁眼瞎。可没想到,最终把自己害了的,竟然还是这对眼睛。呵呵!娶了个国民党女特务,结果这黑锅想摘都摘不下来。”郑耀先笑了笑,自嘲道,“其实说我是资产阶级也没错,就凭我这丑八怪模样,呵呵!不是资产阶级干嘛要娶那么漂亮的老婆?太奢侈了。”
“你别总给自己上纲上线,不就是娶老婆吗?关人家资产阶级什么事?无产阶级就不能谈婚论嫁啦?”
“唉!要都象你这么想,那咱也就不用进来了。其实我早就看出你是个好人,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这和你抓不抓我无关,我只是就事论事。”
“你说我好有什么用?组织上并不认为我是好人,”苦笑一声,韩冰无奈地说道,“抓了半辈子坏蛋,没想到最后连自己也成了坏蛋。”
“哎我说,你和段局那事就这么算啦?毕竟夫妻一场,就不能再考虑考虑?”
“你又多管闲事了,呵呵!不是我说你,吃的苦难道还少啊?要不是当初你可怜陈浮,也不至于落到这种下场吧?”
“喂!我娶陈浮和你离婚是两码事,别掺合到一起行不行?”
“其实我并不喜欢他,选择和他结婚,那也是没办法……嗨!算了,都到这种地步,说它还有什么用?人哪!不到关键时刻根本看不出为人,呵呵!所谓领导干部,说白了其实也就是俗人一个。”
“人活着就要想开,想不开啊!那就是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不过还好,你这次进来可比上次要强多了。”
“这话怎么说?”
“上次你要死要活的,哎呀!吓得我呀,就跟那什么似的……”
“我想死关你什么事?呵呵!特务头子也会有心慈手软那一天?哎!这可不是我吓唬你,说不定哪一天,我真觉得没意思了,就会找根绳子一了百了。”
“那好,你死吧,看在共患难的份上,我给你收尸。”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两位顶级特工很有意思,从一开始剑拔弩张地张对峙,到后来同处屋檐下,不得不放弃自尊慢慢交流,这其中的变化,外人绝对是始料不及。就连晓武听说这件事儿后,都惊讶得合不拢嘴。至此他不得不承认:政府实在是太有本事了,一场规模不大的政治运动,居然让他挖空心思想办都办不成的事,在短短不到两个月内,就出现了历史性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