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灯铃声过后,许红樱捧着瓜子,和帽檐低压的杨旭东并排坐在一起。“清清的流水,蓝蓝的天,山下一片米粮川……”银幕上,放羊老汉手搭凉棚四下观望,舞台下,许红樱将瓜子递给了杨旭东,“我渴了……”
“好,你先等会儿……”将围巾罩住脸庞,杨旭东起身向影院小卖店走去。躲在休息室抽了两根烟,当他拎着汽水走回时,许红樱脚下的瓜子皮已经铺满一地。
“你怎么才回来?”
“没办法,男人嘛,都好这一口。”说罢,杨旭东又压低帽子,闭目养神去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有人在捅自己的腰,“嗯?”下意识向怀中迅速摸去……
“是我……”耳畔传来许红樱那低低的声音,“你干嘛?看电影还打呼噜?”
“噢……对不起,可能我太乏了,失礼了……”没敢瞧对方的眼神,杨旭东干咳几声,将目光投向无聊的银幕……
“有钱人结亲讲穿戴,我爹没钱不能买,扯上了二尺红头绳,对着镜子扎起来……”许红樱又捅捅杨旭东,小声问道,“我想要什么东西你能给我买么?”
“你想要什么?”
“嗯……”歪着头,许红樱默不作声。
“你要是把头发留起来,不比那电影明星蝴蝶差……”
“呸!”张嘴吐出一颗发霉的瓜子……
“我说错了吗?”
“别吱声,看电影!”
许红樱这瓜子磕得很辛苦,不知吃进去多少皮儿,吐出了多少瓤儿。特别是当她听到银幕上喜儿怀孕消息后,干脆不吃了,摸摸自己肚子,偷偷瞥向杨旭东……
“别总看我,看电影!”向银幕一努嘴,杨旭东显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咬咬牙,许红樱壮着胆子问道:“你以后会对我好么?”
“你希望我怎么对你好?”
“别离开我,行不行?”手指勾着杨旭东衣襟,轻轻摇了摇……
“我的大小姐啊!您不抛弃我这丧家犬就算是谢天谢地!”
“我和你说正经的,哼!不理你了!”
“行啦!行啦!你不离开我,我干嘛要离开你?这总行了吧?”
“咱可说好了,你要反悔就是……就是……黄世仁!”
“好!好!我是黄世仁,是那该死的狗地主,看电影吧!”
没过多久,衣衫褴褛的喜儿躲在山洞里唱道:“……北风刮来似钢刀,破布烂草不遮身,深山野洞难活命。喜儿啊!你血海深仇还没有报……”许红樱再也抑制不住鼻涕眼泪,呜呜咽咽,哭得死去活来。
“怎么啦?刚才还好好的,咋一转眼就下雨了?”将手绢递给许红樱,“唉!要不怎么说,共党这宣传机器就是个厉害!”
“我想我爹了……呜呜……”
“呦!和那喜儿产生共鸣啦?”
“我爹死后,寒冬腊月我躲在破庙,也是破布烂草衣不蔽体,身上冻烂了也没人管……呜呜呜……”
紧紧握住许红樱的手,杨旭东阴霾着面容,半晌无语。
“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么?”
点点头,杨旭东红着眼圈,将头扭向别处。
两人依偎了许久,许红樱擦擦眼泪,悄悄问道:“你怎么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