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奶奶的那个三抽桌漆成了黑色,上面三个抽屉,下面是两扇门的橱子,三奶奶从其中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包点心,说:“这是你姑姑从边疆那边寄过来的,培茵拿过去跟哥哥姐姐们尝个新鲜吧。”培茵抱着那包大大点心,看着三奶奶慈祥的面容,心里很感动。
三奶奶家的那位姑姑跟着自己的丈夫去戍边,已经走了好些年头了,听奶奶说自从姑姑当兵走了三奶奶就没有见过自己的闺女,就是结婚的时候也只是给三奶奶寄了张照片回来,每年给三奶奶的钱还有东西倒是不少。
培茵说:“谢谢奶奶。”三奶奶摸了摸培茵的头发,说:“不客气,来三奶奶带你去找你奶奶。”三奶奶牵着培茵出了屋门,奶奶看见培茵怀里的点心包,说:“你看看你,省琪这么大老远的给你寄回点好东西来你自己吃就行了。”三奶奶笑着说:“我还差这一口两口的呀,孩子们都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沈家村一般都是孩子们跟自己的爹娘一起住,像培茵家这样,老兄弟们还在一个院里住着的很少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培茵的爷爷奶奶有大儿子一家在跟前,二爷爷家就两个出嫁的姑娘,三奶奶就剩下一个姑娘了,还远在边疆,都是年纪很大的人了,独自在外住着也不放心,就这么在一个院里住着。
也是因为二奶奶三奶奶膝下都没有子孙在身边,家里少了很多的矛盾,当然了,如果三家都有孩子在身边估计早就分家了吧。
中午的时候爷爷看见炕桌上的那包点心,对奶奶说:“他三婶给的吧?”奶奶说:“是啊,给培茵的,邮递员昨天刚送来一个包裹,估计是琪丫头刚寄回来的。”爷爷说:“中午饭你多做点菜,让孩子给送过去,他三婶一个人吃法有时候就是简单的糊弄。”奶奶说:“我知道,中午咱们白菜炖豆腐,让培军给送一碗过去。”过了二十多天,已经是十一月底了,天气更冷了,沈母的心提的更高,就怕培华在外面有个伤风感冒,好在没几天培华就跟着出夫的队伍回来了。
出夫的是以公社为单位,人回来之后每个村都拍了交通工具在公社等着在接着回家,这个时候最常见的交通工具就是牛车。
或许是去出大劲了,培茵觉得培华身板强壮了很多,冬日的夕阳带着清冷,光线不是很明朗的条件下培华整个人看起来黑了不少,但是也粗犷了很多,看见家里人都来村头接自己,咧着嘴笑了,露出一嘴的白牙。
奶奶擦了擦眼里的泪,笑着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走,咱回家先暖和暖和。”培华一手提着自己的行李,一手搀着奶奶,对一旁神情激动的沈母说:“娘,咱快回家吧,我也想你们了。”村里没什么娱乐活动,冬闲了有一点动静就都围着看,这些出夫的回来了那也算得上是一件大事,村里很多人围在村头的大槐树下,看见沈家的培华替自己的爹去出夫回来了
,很多人朝培华树大拇指,培华有些羞涩的低声朝那些跟自己打招呼的人道谢。
在奶奶屋里的大炕上,几个孩子围着培华听他说自己在外地的见闻。
奶奶进了家门就给培华擀了一大碗的面条,卧了两个荷包蛋,汤汤水水的下出来,盛到粗瓷大海碗里,端到炕桌上。
原白色的面条,雪白的荷包蛋,汤上面飘着一些碧绿的葱花,奶奶又点上了几滴香油,一时间满屋子都是面条的香气,香油的香气,培茵也觉得嘴里的唾液腺旺盛了很多。
奶奶说:“晚饭的时候奶奶还给你们做面条,这个得先让大哥吃,起脚水饺落脚面,到了家就得吃一碗热汤面才是呀。”培田说:“大哥你快些吃,吃完了再接着给我们讲。”培华说:“好!”吃了有半碗,培华跟奶奶说:“奶奶,我们中午的时候在公社食堂吃的饭,我吃了三个大馒头,就白面还有棒槌面的,可瓷实了,吃了这半碗实在是吃不下去了。”奶奶知道自己这大孙子是想着把面条分给这几个小的,这才找了这么个借口,叹了口气,说:“好,咱们也借了你们大哥的光吃几口白面的面条。”两个荷包蛋培华一个都没有吃,奶奶把荷包蛋用筷子夹起来递到培茵的嘴边,说:“这俩荷包蛋你们分着吃了吧,茵茵先咬一口。”培茵刺着小牙轻轻的咬了一口,咬了一点鸡蛋清,就朝着自己的奶奶摆手。
再给培芝,培芝也是咬了一小口就不吃了,到最后一个荷包鸡蛋都没有咬到鸡蛋黄。
奶奶看着几个听哥哥讲故事听得入迷的孩子,心里很是酸楚,都是听话的好孩子,只可惜家里条件太差,不能一个人一只鸡蛋,五个孩子守着两个鸡蛋最后都没有吃完一个。
培茵现在已经被大哥培华的描述迷住了。
培华是一个非常内秀的人,话不多,但是说话都能说道点子上,没有什么废话,在说一件事情的时候也是这样,描述的非常到位,让人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培华他们在公社集合之后在公社一位带队领导的带领下到西平的火车站坐上一个闷罐火车,晃晃悠悠的走了小一天下了火车之后又做军用大卡车,然后就到了黄河的边上,以后的一个月就是在黄河边挖河道。
培茵是见过黄河的,上学那会为了饱览祖国的大好河川去过黄河的壶口瀑布,那壮观的景象到现在还是记忆犹新。
作为母亲河的黄河以“善淤、善决、善徙”而著称,向有“三年两决口,百年一改道”之说,在历史上有过很多次改道的记录,每一次的改道都是一部血泪史,因为所谓的改道就是黄河决堤,然后咆哮的河水在平原上自己再冲出一条新的河道。
建国之后对于黄河下游的治理国家采取了“加固大堤,清沙除淤”的措施,趁着冬天时黄河的枯水期,就组织人力在黄河下游加固两岸的堤坝,把河底的淤泥清除,培华他们这次去做的工作就是这个了。
培华跟弟弟妹妹们
说,闷罐子车厢跟普通的火车车厢一样,也是四四方方的,没有窗户,只在当中有一个推拉门,地上铺着草垫。关上门之后里面昏天黑地、虽然是冬天,也是感觉又闷又热,霉味、汗味、还夹杂着劣质烟草味,憋得人们透不过气来。火车开始走了就只听得火车在铁轨上慢慢爬行的单调的咔嚓咔嚓声,既不知道几点可到站,也不知道已经到哪儿了。几节的闷罐车坐的都是去出夫的人,因为是按照公社为单位上的车,所以培华还是跟自己村里的几位在一起。
车厢里铺的草垫子不是很厚,培华跟同村的一位大叔坐在一起,实在是冰的不行了就把铺盖垫在下面坐着。一路上也没有水喝,有时候在一个小站停下了才能上个厕所,这种车厢一般都是慢车后面挂着的,不存在什么赶时间之类的事情,一路上还得给快车让道,逢站必停,走得很是悠闲。
几百里地走了得有小一天,终于在离出夫的地方百十里地的地方停了下来,下了车,修整好队伍之后大家就推着独轮车步行往出夫的地方走。
培华这次出夫的地方靠近黄河入海口,地广人稀的地方风沙也大,听说有时候睡一晚上觉起来嘴里都是细细的沙土。
傍晚时分下了火车,简单的吃了点干粮然后两个人一组推着独轮车走了百十里地,直到第二天一早才到了宿营的地方。
宿营的地方时在附近的村里找了一些民宅,还有几个村的大队部当做营房,到了的时候在工地的食堂简单的吃了点饭,然后找到分给自己的营房,整理一下之后接到通知,中午吃完饭就得去工地干活了。
修筑堤坝就得有砂石,因为靠近海边,这附近的砂石不好用,得从很远的地方运过砂石,然后出夫的人再用独轮车把砂石推过来。
这个时候的独轮车都是木头做的,中间做了按车轮的地方,然后两边是宽宽的,最外边是两根槐木的把手,把手上还有宽宽的牛皮带子,推车的时候把牛皮袋子挂到脖子上,两只手提起两个把手,可以推很多的东西。
培华说工地上最厉害的一个人能推八百斤的石头,工事结束的时候领到一张标兵的奖状,还有一个写着本次工事名称的白色搪瓷缸子,别的一般都是能发一件跨栏背心,背心上用红字印着工事的名称。
培华详细的介绍着这一个月自己的所见所闻,培华是一个很细心的人,当地的一些风俗人情他也看在眼里,回到家就很仔细的告诉家里的孩子们,以后再有机会去这些地方的时候,就不会犯了人家的忌讳。
掌灯时分,奶奶做好了晚饭,去生产队帮着盘点仓库的沈父也回来了,看到代替自己去出夫的大儿子回来,沈父很激动,再看到成熟很多的大儿子,沈父心里很欣慰,人的成长都是得有经历的,不管是甜蜜的经历或是苦难的经历,只有自己起亲身的经历,思想才会上升到一定的高度,这样,人才会真正的成长起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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