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讲完,眼睛已经回到游戏上,队友嘲笑他一大早上就撒狗粮,他就更放肆地喊了好几声“宝贝”和“老婆”,又说着:“我好饿,快点给我投食吧。”
眼前不真实的场景让戚云苏逐渐清醒。
我在哪?
腹部的刺疼,脑袋“嗡嗡”的叫唤声提醒了他———我明明已经死了。
三十四岁生日当天从高楼坠落,最后一刻的意识是耳蜗里如刀刮的风声和余光里的一滩血。
这里又是哪?
夏阳发现戚云苏一直站在原地,抬头看了看,问他:“怎么了?”
戚云苏没回应,他能听到夏阳的声音,能看到夏阳走过来。
夏阳站到他面前,温热的呼吸拂过皮肤,看着夏阳的手掌贴到自己的额头,听到夏阳说:“哪里不舒服?”
我在天堂吗?戚云苏想。
夏阳关上手机游戏,那一阵呱噪声停了,屋子静下来后呼吸声就更加明显。
戚云苏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了一圈周围最后目光落在夏阳的脸上,笑了笑,移开脸脱离夏阳贴在额头上的手掌。
他在想,人死了之后的福利真好,肖想很久的人都能如此鲜活的出现在眼前。
“是不是昨晚弄狠了,跟我生气?”夏阳没有收回手,而是在戚云苏的脖子摩挲,凑上前把戚云苏的脸亲了遍,一边讨好,“我给你煮咖啡,我做三明治,我伺候你可以吗,别生我的气。我知道错了……”
“……下次还来!”夏阳停顿补充了这么一句,然后拔腿跑开。
戚云苏还在原地,低头沉默。
死前的下坠感十分深刻,身体被钢筋戳穿的那一幕依然清晰记得,但昨晚……昨晚□□留下的酸麻也能感知得到……
一切都太真实了。
他甚至开始分裂出不同的记忆,好像在这个屋子里和夏阳生活了很久,好像眼睛一扫哪个地方都有他们相处的画面,好像他没有死,而这里也是真实的世界。
戚云苏摇了摇头,叹了很轻的一声气,他再次观察了一圈,然后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了窗帘。
适应了几秒刺眼的光线,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景色。
这里确实是他的房子。
“不要喝咖啡了吧?”夏阳的声音传来,“喝橙汁好不好?”
戚云苏转头看夏阳,脸上挂着很勉强的笑,迷茫和无措藏在笑里。
戚云苏三十岁的时候很想死,但半瓶安眠药和一炉炭也没能顺利把自己送走,活了下来,在每天算着怎么爬上医院顶楼的那些日子里,认识了同一间病房里的夏阳。
当时夏阳才二十二岁,是消防员,在一场灭火任务中后颈到背部严重烧伤、呼吸道和肺部感染,一度昏迷不醒。
戚云苏是从烧炭和吞安眠药的自杀里抢救过来后留下中毒的严重后遗症。
他们的床位相邻,戴着呼吸罩相对,每天不知道自己是睡着还是昏迷,醒来时不知道今夕是何夕,耳边常常都是一阵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哭声、叹息、或者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
戚云苏渐渐清醒之后,笼罩在意识里的只有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绝望,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夏阳的烟嗓出现。
明明呼吸道没有恢复好,讲话都是颤声,也不管戚云苏从来不回应,夏阳清醒的时候就喜欢自顾自聊天,根本静不下来。
戚云苏听着夏阳自我介绍从小学六年级作文一等奖讲到十大标兵士官,从“活着真好”的感概讲到对即将收到烫金锦旗的憧憬,偶尔想当知心大哥问着戚云苏遇到什么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