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居在王府的末秋被金枝流翠的盛菊点缀得更为清幽淡雅。这份洒脱无谓的随意却窥视不了姑娘藏掖在柔软心房的细腻婉约的心事。
“马上就回来。”莫莫往守门的宫人手里塞了锭银子,出了王府偏门。
东市大街今日和往常稍显不同,车水马龙流过铅青色的大街,轱辘马蹄碾过不平的路面,磕磕碰碰地消失在延伸的街道尽头。岁尾未至,思乡的情绪已开始蔓延在异乡行人漠然的神色里。
莫莫顺着捻熟的路,到了街角的安济堂。药堂的黑漆铜钉大门半敞,遮蔽住深院里的窄木楼梯。她轻轻推开了大门,门轴吱呀转动,木门并没有想象中的沉实。
“真是的,还真得到这里来配药。我说对了吧,触了霉头。”金鸾叨唠着,同莫莫进了药堂大院。
草药味骤然加浓。院里一老仆拿着把扫帚,收拾着随风而至的枯黄落叶。他见了两位姑娘,略一点头,埋首继续手里的活。
雕花大厅里身影来回忙碌,其中一个身影已抱拳出来相迎:“两位姑娘是抓药,还是看病?”
“抓药。”金鸾斜着眼看着笑容满面的掌柜。
“哟,这两位姑娘在下认识。”掌柜笑呵呵地说:“就在敝店开张时,有幸所得这位姑娘吉言……”
莫莫回他一个笑颜:“荣幸。请问掌柜的,今日坐堂的是哪位大夫?”
“姑娘是来看病的?里面请里面请。”掌柜一挥袖躬身引路。
“小姐,不是已经请王……”金鸾想说什么,被莫莫轻拍了下。
掌柜请伙计到内堂请大夫,莫莫和金鸾在堂前侯着。幽深的大堂两侧是高大的柜台,东侧为配方撮药柜,西侧悬挂着四块金字的丸药牌,两侧里壁均为大型百眼橱,格斗内存满了药材饮片,储药瓷瓶。一小伙计持杵捣着药,一声一声的石杵相磨成了堂内唯一的活络音色。
“请问,这药堂的东家是谁,姓什么?”莫莫问着研药的伙计。
“姓夏。”小伙计腼腆地答了话,手里不停活。
只见掌柜的领着一童颜鹤发的老叟从内堂而出。老叟满面红光,仙骨姗姗。他请莫莫坐下,把了她的脉。老叟微微点头,随后挥笔沾墨,写着方子,他直行书写,故意在撇捺之间发挥了一下,表情七分认真三分陶醉。
金鸾照着方子抓了药。掌柜还客气地送她们出了黑漆大门。
“请问掌柜,堂里是否还有位大夫?”莫莫冒失地问着。
掌柜脸色微变,随即又笑着说道:“就一位坐堂大夫,夏老先生。”
莫莫点点头,出了大门。微启的木门在身后严实地合上。
“小姐,那王御医的方子?”金鸾问道。
“到府上的药房抓药。”
应该是他。莫莫重新戴上面纱。“解除余毒。”夏侯枫的音容相貌在眼前一晃,晃过那颗赤红如她腕上朱砂的药丸。她吞下了它。
莫莫默默地走着,思绪空前的混乱。
第五十一章 香残玉簟秋(三)
莫莫把两张药方平摊在桌上,两张不同质地的麻纸上画着完全不同的草药名,横七卧八地占满了纸面,相比之下,夏大夫的字显得更为随意和圆熟。她轻轻一扬脆薄的纸面,甘辛扑鼻,安济堂特有的药味。
“就照王御医的方子煎药。”她吩咐金鸾。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莫莫把夏大夫的方子搁在铜镜下,揣摩着。那个黑衣人不外乎是夏侯枫。他是来王府见碧莲的……又一个苦情人。
金鸾不解莫莫的出神,她接过方子也不多问,转身就出去了,沿途自言自语着:“开了方子又不抓药……还是王御医的好。”
门开着,阳光拢了一束,斜照在榻棂上,晃动的罗帐浮起了浅金色的迷光。一抹水绿色仪态万千地进了屋,光被覆了影,轻盈得仿佛无可触及。
“碧莲?”
“我来看看你。”碧莲一点素娥,盈盈走来。她顾自坐下,取了个茶杯,斟了茶,抬手间增娇盈媚:“好些了么?”
莫莫点点头。已经倾斜的日光在窗棂上涂了厚厚的一层金,被树枝隔碎的光斑落在了姑娘们姣好的面容上。两个人无语般静静地坐着。辰光流转,又是日近西山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