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未料到我会这样轻描淡写地原谅他越俎代庖,并将我推入险境的事情,怔了怔,略略别扭地回了声「微臣惶恐」。而近来身心俱疲,对这桩难辩对错的变故,我也懒得计较,转而看向他身边正襟危坐的女子:“梨琼姑娘这回帮了我们大忙,朕决定赦免你。”
当年各有各的苦衷,在钦天监的秘牢关了那么多年,也该放她自由,回她久违的故乡去。只是不无意外,她怔怔看向未央,似在等他开口挽留。可十天后,已到碧翡、羲和交界的边境小镇,未央依旧沉默,虽若婉拒,但我冷眼旁观,多少看出那个向来寡情的男人并非无动于衷。于是想了个馊主意,暗中告与梨琼,请她不妨一试。
“陛下何时……”
“变得那么不纯洁,是吧?”
在间客栈的上房,我淡淡看着羞赧的女巫司低头走出房间,笑了笑,告诉近旁欲选豕的吉大总管:“朕本就不是三贞九烈之辈,也没这个心情做月老。”
只不过再阴险的男人,也有他的弱点。以前是茈尧焱,梨琼则是候补。所以才会推波助澜,将别扭的二人送□,顺道除去一块心病:“若是效忠我茈姓皇室的孔氏一门,通晓异术,尚不足为惧。可这梨琼到底是月佑国人,借未央之手,除去不安定因素。并让梨琼成为牵制他的小辫子,岂不乐哉?”
虽说极少展露,可不代表我没有坏心眼儿。挑起眉,对神色微妙的吉大总管摊了摊手:“朕是皇帝,自然要将利益最大化。”
吉大总管闻言,似笑非笑。可紧接着听我轻描淡写地问他,他到底是谁,神色顿凝,下意识避开我意味深长的目光:“夜已深,奴才先行告退。”
我想要叫住他,可自淡眸转瞬而逝的怅惋哀凉,生生令我顿了口。对视半晌,我终是低下眼,挥了挥手:“下去吧。”
初见时,莫名的熟悉。尔后无数次的似曾相识。直到情急之下,他救我于危难……
我闭起眼。即使对现在的我来说,不论何等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像家常便饭,平常得很。可有些事,一旦捅破,便会失去现有的平衡。而这种平衡对已为帝王的我而言,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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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笑了笑。坐上那张龙椅,我便不能为了这件事,踯躅不前。忘记那天发生的情形,仍将他当作吉卓,才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
仰首枕在冰凉的椅背,凝望窗外清冷的月光,扬高唇角,涩笑渐深。
曾与共栖一身的月佑王月琤有过一面之缘。满以为看到的如画景致不过五行术制造出来的幻境,却在亲眼见到巍峨的高山,瑰丽如幻的云彩,才知那位异族君主统治的原就是这样令人流连忘返的美丽国家。
走下抬轿,环望如梦似幻的景象,极难想象多年前,这里曾经血流成河,沦作哀鸿遍野的修罗炼狱。回头看了眼始作俑者,我淡淡问:“那时你为什么要屠城?”
未央勾起唇角,似在笑我大义天真:“斩草须除根。”
“那么你该把这里的人全都杀了。现在也无须朕派军围剿那些暴动的乱民。”
听我平静说着冷酷的话,未央一愕,讽笑着低下头:“陛下越发有穆宗皇帝当年的风范。”
“错。”
我微一笑:“帝王须得无情。这是和你家主子学的。”
茈尧焱曾经害我生不如死,可也教会我为君之人,不可一味仁慈。适当的铁血手腕,可以更轻松地助我巩固现在的统治。只是我到底不是那个可以毫无悔意地戮害手足的男人,所以未央讽笑渐深:“陛下若能学得十成十,臣等也不必随您多跑一趟。”
诚然,顶着高原反应,兴师动众地率领一众臣子来到这个月神庇佑的国家,确是多此一举。可穆宗皇帝造下的孽,总得有人替他善后。所以叮咛未央:“朕这次来月佑,是为稳定局势。所以救你女人的时候,别让人认出你是朕身边的人,否则有你好看。”
也不知那位巫司小姐怎会这样死脑筋。当初我怂恿她以身相许,是为了助她逼未央开口挽留,却不想第二天,她不告而别。等我在庆州,与接到口信率众南下的悦竹汇合,做回了女皇,便听说这位死脑筋的巫司小姐已经折返月佑,并向妄图借她的异术光复大业的月族宗老坦白交代自己已非处子之身,失去所有的法力。所以两天后的冬至,这位未能为神明守身如玉的女巫司便要被那些失去希望而愤恨不已的老头按族规,公开处以火刑。望了眼神色冷到极点的佞人,我漠然扬唇:“如果当初你坦率一点,你也不必多跑一趟。”
原本完成复仇的未同志将我送到庆州后,便想打道回京。可听说自己的女人要被一群混帐老头烧死,起初别扭地坚称不关他的事,可最后还是追上巡游队伍,随我上高原视察。现在听我淡淡的奚落,佞人阴沉地别过脸去,我则收起落井下石的笑容,最后对他说:“像你这样的人得到幸福,简直没天理。可像梨琼这样的好女人为你而死,朕也感不值。。”
不比那个□乱的碧翡公主。梨琼虽对未央情有独钟,可亦放不下自己贞女巫司的身份。也许是以为破了身,亵渎自小侍奉的神明,便以这样的方式,偿赎自己的罪孽。暗自叹了口气,不再理会未央,转而招呼随来月佑的两个年轻臣子上前听命:“听说月族的宗老拒绝朕的邀约,还请归卿代朕会会这些倔脾气的老人家,顺道告诉他们,朕有意和他们谈谈已经故世的琳琅公主……”
不知个中有何深意,归崇和困惑地看我。我只浅淡一笑,趁他失神,看向一边的客晟,“听镇南将军说,叛军头目至今不肯归降。还望客卿试着游说一番。如若坚持不降,将他带来这里见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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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羲和与碧翡当真开战,南军的胜算也在六成以上,莫说一支人数不多的叛军,打打游击战尚可,若要和正规军直面交锋,很难取得胜利。所以当我命人将据点的准确位置透给当地的羲和守军,立刻将叛军围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谷,仅过半月,粮草绝尽的叛军士兵便开始窝里反,大半出山投降,惟有头目和少数士兵拼力突围,最后不敌被俘,现下关在玉巩城西。听我有意会见这个宁死不屈的楞头青,众大臣立时出言反对,道是这样的乱党处死即可。我只一笑,不置可否,随驻守月佑的镇南将军走进月家王室原先居住的王宫。两个时辰后,不无意外地听到客晟押着叛军头目在外求见。
“请他稍等片刻。”
淡嘱吉卓带他们二人去往僻静的偏殿,随即取出随身携藏的面具,对着镜子开始易容。故当我平静地走进偏殿,那个楞头青立时明了隐秘的据点为何会被羲和人发现:“原来你就是茈承乾!”
我淡淡点头,见他死死盯住我的脸,微微一笑:“你是不是想说,羲和女皇是个闻名天下的美人,怎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