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勒车,牧民时常会在吆牛拉车的时候喊勒勒,所以久而久之,除了牛牛车、罗罗车以外,又多了个名字。
牧民搬蒙古包、运送皮货、拉草料都得靠它,多加上个棚,那就是牧民移动的家。春夏转场时女人小孩睡在车上,男人睡车板下,所以每家每户除了蒙古包外,还得有辆勒勒车。
说要做一辆勒勒车的巴图尔,有着张长满络腮胡的脸,他宽大的体格就像健壮的犏牛,一走进来都兰的蒙古包显得更窄,需要多吸几口气才能缓解那种空气稀薄感。
他睩睃着徐祯,眉头拧起,“不会是个劣巴?”
劣巴这个词在蒙语里很难听,说人技术特别拙劣,外行。姜青禾很护犊子,她当即就拿着做好的桶撞到人家眼前,语气坚定地说:“啥劣巴,他是个木匠把式,小把式。”
本来她想说老把式的,可徐祯太年轻了,连胡子都没有,面皮嫩瞧着就像个学徒,别人不信也是必然的。
春山湾的石木匠为啥人人都找他做活,一是他老,二是他会做棺材,别瞧着晦气,十里八乡哪家不需要棺材,自然就把徐祯给比了下去。
没想到把生意拓展到草原,还有鄙视链。
姜青禾有点不服气,巴图尔笑得很大声,用生疏的本地方言说:“要额看到他的刷子才成。”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想表达啥,后面姜青禾扶额,人家想说要看徐祯是不是真有两把刷子。
巴图尔特高兴,他用蒙语冲姜青禾说:“你去当歇家准能行。”
这个词太超出了,姜青禾没懂,她重复了遍又问都兰,“啥是歇家。”
都兰用了个通俗的词,“就相当于你们说的牙人。”
姜青禾明白了,其实就是买卖双方的中间商。但其实歇家在这地很特殊,原先都是官歇家,是官府在出入境的道上设立旅店,有专门的人帮蒙藏牧民交易货物、完纳赋税。
后来衍生出私歇家,这批人懂蒙藏语又通中原话,还能跟官府打交道,到现在就变成牙侩、通译等的称呼。
说起歇家,巴图尔暂时把目光从徐祯身上移开,他语气沉沉,“草场要是有个歇家的话,也不至于每年春秋羊客皮客来,都被刮去好大一层皮。”
牧民大多都很朴实,又不太能说好中原话,每每春秋剪羊毛或羊羔下崽,外地客商过来,总会以最低廉的价格出手皮货和羊羔。
所以平西草场的牧民看着拥有成群的羔羊,其实还不如春山湾里有地的人生活滋润。
姜青禾觉得有点意思,她问,“当歇家有赚头吗?”
都兰和巴图尔神色诡异起来,然后都兰小声说:“没麻钱子。”
巴图尔很直接,“只有皮货和羔羊。”
怪不得没人来给草场当歇家,没搞头阿,姜青禾很现实,她其实是个朝钱主义者,一听没钱,立马熄了心里蹿起来的小火苗。
毕竟羊羔和皮货再攒攒也能换,什么歇家都是虚头巴脑的生意。
她转到正事上说:“我男人手艺很不错,把式不把式你们瞧了就知道,勒勒车得让我们瞧瞧。”
“噢,额瞅瞅,”巴图尔探头去瞧,本来蒙古包穹顶上还有光能照见的,结果巴图尔一来,愣是把光遮得死死的。
徐祯干脆起身,把木屑包在围布里,兜成一团,地上没漏一点,才将补好的木桶递给他看。
巴图尔也不客气,举起来对着光一顿瞧,又舀了勺水进去晃荡,丁点没漏。
他大笑一声,厚实的手掌拍了拍徐祯的肩膀,说:“好样的,有刷子。”
徐祯求助地看向姜青禾,他不知道咋接,姜青禾就问都兰,“还有桶要修不?”
“太多了,”都兰拾掇出一堆的大桶小桶,有些朽到已经不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