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浴室出来,她看见妈妈坐在电视机前。
“我买了龙虾,中午烧香辣味?”妈妈问。
“还有一个猪肚可以卤着吃。”妈妈又说。
“好的。”沈透笑着点了点头,“我先睡一会。”
累了的人躺在床上,等待睡眠把她溺毙。
……
自从沈透回来,天总是下雨。一连十多天,拖拉不尽,久也难停。
又是雨,又是夜。风狂雨横,又是一种灰败。
沈透坐起身,赤脚从被子里抽出。
白纱的窗帘被风吹薄,像是女子舞裙的长边,袅袅婷婷。
沈透在一室的空气中听见了虚无的呼吸声。
她屏息听着这种不属于她的气息,一呼和一吸异常熟悉,带着烟的迷离。
沈透疑心他也存在于这一个空间,依旧还在自己身边。
他听得见她,看得见她。
她却听不见他,也看不见他。
血液流动,想象齐全,悲伤泛滥。
沈透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异样的糊涂,恍恍惚惚,迷迷离离,虚虚无无,这种奇异的感觉蔓延进她的脑子里。
细密的烟雾中,沈透看见了父亲。 他站在她面前,对着她微笑,那么地温文而雅,那么地和蔼可亲。
货真价实地存在,依旧是一直一模一样。
沈透举起手,想要摸一摸他。
手伸在半途;废止。
沈透知道触摸不得,只要自己不去触碰,他就会存在得长久一些。
视野里的色彩慢慢地变亮。
朦胧的光雾中,沈透知道自己也将接近梦醒,她强忍下正在拼尽全力溢出的徒劳无功的挽留意图。
凡所有相,尽皆虚妄。
幻景开始变得透明,分别的命运又再一次出现了。
父亲在一瞬间离她很远很远,倏忽消散,以至于无了。
终究只是虚影。
结束总是或早或迟地到来,不落一次。
沈透太能够分清现实与梦幻,以至于她不用醒来就已经知道了这只是一场梦,以至于她并不会再惊恐万分地睁开双眼。
明知是梦,一如往常地梦境,父亲一如既往遥而不可及。
又是虚假,又哄她欢喜一场。
境醒而不复了,梦中这唯一的亲近消失了,她又是一个人了。
沈透失声,四肢不动,她躺在床上,眼神失焦,毫无生命力。
太懂得一切都已经逝去,太明白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