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拿着一个通讯器,通讯器的屏幕上不断回拨着五倍速的监控视频,那视频傅闻安已经看了好几遍,当时谢敏刚进抢救室,他站在抢救室的门前,默不作声地看完,脸上毫无表情。
但黑枭知道,他的长官在悲伤。
傅闻安几乎不会表达悲伤,他的神情如铁一般刚硬,站姿挺拔屹立,但当他看着视频里的谢敏时,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名为悲怆的阴云。
他一遍一遍的,近乎自残般地注视着谢敏跌跌撞撞的身影,终于,不知在多久后,他放下屏幕,很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被压抑着的、几乎要把他撕开的呼吸,被他逼成一个镇定冷肃的字眼:“查。”
黑枭注视着他。
“给我查今天所有接触过谢敏的人,调取所有监控,手术结束后立刻拷贝医学报告,把“零号”行政大楼封锁,所有特工原地待命,违者直接关进军事监狱。今天会议与酒会出席的所有政坛成员全部控制起来。查封控区的动向。封锁首都城门,进出管控,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
傅闻安的声音持续拔高,语速加快,他嗓音本就低沉,此刻,一向能很好压制情绪的执政官再也忍不住了,他几乎是低声威吓。
“是!”
黑枭应道,立刻去办。
手术进行了很久,但对傅闻安来说就像一眨眼,他凝视着屏幕里的谢敏,他的特工背对着他,暴露给镜头的,只有手术布下糜烂鲜红的创口。
傅闻安说不清当看到手术刀在特工身上切割时他的感受,从心底源源不断泛上来的苦水浇过他的心房,那里似乎也有伤口,但看不见,只有被谢敏牵动时才会感到疼。
不久后,门开了。
傅闻安机械性地向门口望去,流窜进来的风像闸门打开的信号,他身上凝固的、死一般的沉重与僵硬被拨乱,这时,傅闻安才感到掌心传来一阵疼痛。
他低头看去,掌心里有一排指甲的掐痕,隐隐泛着血。
他把手放在身后,平静地抬起眸。
是刚下手术的文医生与赵医生,文医生年纪大了,做不了手术,只能由赵医生主刀,但他临床经验老道,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判断出了谢敏的伤势,而通过医疗器械的数据辅助,总算是把谢敏的情况稳定住了。
“长官,谢长官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文医生开门见山地道。
那始终吊着傅闻安的线松了松,他还没等问,又听文医生道:
“但病情依旧不容乐观。急性过敏反应导致腺体溃烂,腺体神经受损后引发大范围器官瞬时衰弱,并发功能性信息素失衡,对器官的后遗症较少,但痛苦程度极高。”
文医生叹了一声,手术使上了年纪的养老选手吃不消,他拉了把椅子,又支使赵医生给傅闻安也拉一把,三人坐下,他道:
“最棘手的还是谢长官的腺体创伤,本身伤势就足以影响信息素的制造功能,又发生信息素失衡。反向影响腺体功能恢复,再加上情况已经达到当时所设想的最差可能性——腺体提前溃烂,用雪上加霜来形容毫不为过。”
“所以,要摘除腺体?”
傅闻安的询问罕见地犹豫起来。
“目前不用,但如果再有创伤的话,就需要考虑摘除腺体了,因为腺体在颈后,一旦彻底溃烂,会影响神经。”
文医生指着腺体的位置,再沿着颈椎缓缓向上,最后做了个炸开的手势:“我觉得,那后果谢长官一定不愿意承受。”
“那他现在?”
傅闻安下意识看了眼手术室的监控。
谢敏手术成功,已经转移到紧急观察室等待稳定后转房,眼下,监控里只剩助理医生们在收拾用具。
“清理了溃烂部分与脓液,植入了辅助腺体恢复的人造支架,多亏之前对谢长官的用药性调查,这次的药物没有排异反应,手术很顺利。
当然,最重要的是今晚,凌晨四点到明早九点,只要谢长官醒过来后能稳定制造信息素,并且能闻到信息素,就无大碍。
还是长官您送来的及时,要是再晚一些,恐怕就真要摘除腺体了。”
文医生劫后余生地长叹了一下。
傅闻安垂下眼,又攥紧了手掌,那根扯着他的线终于松开了,他沉默一阵,消化着不算特别好的好消息,接着问:“他究竟是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