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铜难为情地搔了搔头,提溜起地上摔碎的鸡笼子扔到角落里:“人老了,手艺也不精了,搞得乱七八糟的。”
云裴蝉一身闪亮铠甲,外罩一件火红的斗篷,看着矫健敏捷,眉宇间却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忧虑。她从腰带上解下一把短匕首,交到老河络手里说:“这是我爹爹送来给你的东西,他说你见了这东西,自然知道他要你做什么。”
话虽这么说,她顿了顿,还是补充道:“我父亲,要你来拯救我们的城市。”
老河络低头抚摩着那柄短刀光滑的刀鞘。那刀鞘看上去颜色暗淡,灰蒙蒙的毫不起眼,拔出刀刃来却看见上面水汽朦胧,在空气中只停了一会儿,就仿佛有水要从上面滴下来一般。
老河络慢悠悠地回忆说:“这把刀,是我三十年前送给你父亲的。那时候你父亲还可没领到世袭爵位,我们一起在东陆游荡,作了不少傻事和疯狂事。后来他当了城主,一切就都变了……”
“我可不要听你们以前的故事,”云裴蝉说:“大部队不好进城,人马都在西门外一家客栈等着。莫叔叔,你带上那东西,这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老河络也不生气,呵呵地笑着:“你从小就性子急,做什么事都着急得很,喝水时总是被烫得吱吱乱叫,一生气又把碗给砸了……”
“莫叔叔!”云裴蝉跺了跺脚。
“别着急,要走也没那么快,都进屋子坐吧。”老河络虽然面带笑容,口气却坚决,没有反驳的余地。
云裴蝉虽然性子急,却也了解这个矮小河络的脾气,无奈只得对手下说:“你们几个,把马拴下,都进来吧。”
老河络一边领他们往屋子里走,一边抱歉说:“不好意思,也没好东西招待你们,连水都没有。”不知道老河络是怎么控制的,院子里原先风雷密布,但如今他们六个人穿过空场,却是波澜不起。
“客气什么,我这带了好酒来,莫叔叔一定会喜欢的。”云裴蝉说,让手下解开腰带上的大牛皮囊来。
莫铜猛地抽了抽鼻子,喜出望外地道:“啊,这是最好的黑菰酒啊!”
云裴蝉进了屋子,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发觉除了那张大床和一张矮桌子,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不由得愣了愣。老河络连忙搬出几张蒲团,拍去上面的灰尘,让大家盘腿坐下。羽人等级森严,讲究礼仪,四名护卫都不肯坐,只是背着手站在云裴蝉后面。老河络又找出许多粗瓷碗来,分给大家,四人依旧不接。
那酒倒在碗里,色泽暗黑,随着一圈圈的涟漪荡起,香气扑面而来。
莫铜猴急难耐,顾不上礼仪,抢先端起来喝了一大口,碗里的酒几乎下去了一半。
“哎呀,”他眯着眼慢慢地回味说,“越州南的黑菰酒,亏你们还能搞得到。多少年没喝了,我几乎把味道都给忘了呢。”
云裴蝉端起粗瓷碗,喝了一口,放下来时看见碗沿上几个破口,不由得皱了皱眉,将碗放下。她说:“莫叔叔,你们在一起好好的,在南药也过得很开心啊,为什么要躲到这个鬼地方来?”
老河络莫铜又是一大口,然后满足地叹着气说:“躲藏了这么多年,还不是为了这块石头。”
“多年前,我离开南药的时候,对你父亲曾有承诺——死也要保护好这块星流石,南药有难的时候,如果他派人把这把匕首送还给我,那么我会带着石头再回去——这是以铸造之神的名义作出的承诺,”老河络脸色凝重地说,“可是,这次我要失约了。”
“哦?”云裴蝉瞬了瞬大眼睛,她身后的几名护卫也是脸色一变。
云裴蝉问:“为什么?是石头不在了么?”
莫铜咕咚咕咚地大口吞着酒,含含糊糊地回答:“怎么会呢,就在那边的红盒子里嘛。”
云裴蝉的嘴角不易察觉地牵动了一下。
她看了看那盒子,然后回头说:“沙陀蛮已经汇集起四万人马扫荡宁西。我一路上过来,看到许多村庄都成了废墟,许多人被绑在树上活活烧死。这是些罗圈腿的杀人不眨眼的蛮子,他们把抓到的羽人放在火上烤,割他们的舌头,斩他们的手指,剜他们的眼睛……这是最危急的时刻了,莫叔叔,南药危急啊。”
莫铜低着头又叹了口气:“沙陀蛮凶恶险诈,这个我早知道。”
“茶钥同为羽人镇,不但不阻拦沙陀蛮,还暗地里和他们勾搭。”
“这个我也知道。”
云裴蝉竖起黑黑的眉头,大声说:“莫叔叔,我们真的需要这块石头来对抗沙陀。”
老河络喝干了一碗,毫不客气,又给自己添满一碗。他满面红光地微微眯上眼,闻着黑菰酒飘散的香气说:“你不是你父亲派来的。”
云裴蝉“啊”了一声,满脸通红。她惊讶地看着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家伙:“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