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八年晚秋时节,蜀中最大的城市成都,终于恢复了平静,但那肃杀和紧张的气氛,却仍未消散,从每天的宵禁和城外驻扎的几万大军,仍可感受到大乱过后的余温。
庞羲束手被擒后,刘纬率领众人进入了成都,又重新回到了这个让他五味杂陈的故地。这里是刘纬穿越之初的第一站,也是他立功受赏和迎娶琪璎之处,更是曾经囚禁了他一年,饱经磨难的不堪回首之地!
不过,这次刘纬回到这里,与以往再不相同,他是以众人领袖的姿态走进成都的,尽管他自己并不承认,但从他被大家前呼后拥,众星捧月一般的场面来看,谁都知道,刘纬就是将来的益州之主!
刘纬的到来,让成都人心情很复杂!经历了一场变乱,百姓们被乱兵祸害够呛,几乎家家有人遭殃或亡命,财产损失更是不计其数!现在,刘纬带大军来了,究竟是福是祸,成都民众心理也没底!虽然纬公子素有贤名,也曾经很受成都百姓爱戴,但经历了一年囚禁,他有没有什么变化,会不会对成都予以报复,谁又敢保证!
比普通民众更加紧张的,是那些蜀中大族和文官集团!成都可是他们的大本营,这些家伙追随张松,结党营私,胡作非为已久,现在风云变幻,刘纬成了益州之主,他会如何处置自己?这些曾经的特权阶层前途未卜,是最紧张和不安的一群人!
当然,比他们还要紧张的人也有,那就是州牧刘璋、长公子刘循,还有张松和庞羲!这些人真可谓是蛇鼠一窝,都是陷害和打击刘纬的急先锋,现在局势反转,刘纬成了势,这几人都觉得末日将近,亡命不远了!
成都州牧府,公厅之上,一切还都是那么的熟悉,刘纬率众人走进这里,不由很是感慨!在这里,他曾顶撞过权臣赵韪,被贬斥江阳,也曾因为立功,被封官晋赏;这里也曾经是他大婚典礼的殿堂,他可以说再熟悉不过了!
刘纬缓缓踱步,一言不发,他先是抚摸一下殿内那冰冷粗壮的梁柱,又来到那鼎铜质香炉前,轻轻擦拭了一下上面的灰尘,不由一阵感伤轻叹!
刘纬穿越到这个时代,已经三年了!这三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有波澜壮阔,也有消沉起伏,如今,他又重回到了原点,赢得了继往开来,创造历史的新机会!这难道还是冥冥中的定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迹,究竟意味着什么?他要担负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历史使命呢?
按理说,这场乱局最后的胜利者,就是他刘纬,可现在,众人见他丝毫没有一丝兴奋与喜悦,倒是感触良多,唏嘘不已的样子,不禁也是非常疑惑!
法正,自然也是其中之一,但他的想法与众人不太一样!法正觉得主公刘纬经历大起大落,却能气定神闲,宠辱不惊,安之若素,喜怒不形于色,这绝非常人所能企及!这份气度与胸襟,就是成大事者所应具备的素质!自己没跟错人,主公,你比从前,更成熟了!
“嗯嗯……主公……请正座受礼也……”众人等了半天,不见刘纬有什么反应,法正只好清了一下嗓子,以示提醒,拱手言道。
“受礼?受何礼也?”一直面对香炉发愣的刘纬,忽然转过身来,一脸疑惑地问道。
“主公仁德,遍及蜀中!今免蜀中危难,有大功与社稷也,应为众人之主!吾等乞望主公,顺民心所向,承益州重任哉!”法正忽然跪了下来,拱手望着刘纬,慷慨激昂地说道!
法正虽然没有明确说,但他的意思就是让刘纬当益州牧,这就是在劝进!在历史上,法正虽然足智多谋,但也的确是个善于迎合主上心意之人,甚至有人评价他为阿谀奉承的小人!。
现在,法正的这般表现,倒是与历史评价有些契合,如今谁都能看出,将来益州的当家人就是刘纬了,他便能顺应时势,带头劝进,这可是拥立大功啊!
有法正带头,江阳新军人等自然没有二话,也纷纷跪了下来,参与劝进,他们也是发自内心地希望主公刘纬能担当州牧之位!当然,这些人可能会有私心,因为刘纬当了州牧,他们这些铁杆属下,肯定会雨露均沾,立功受赏!但这份私心,不是主要的,大部分人是觉得,只有刘纬主政,益州的未来才有希望!
“不可!”刘纬抬眼看了看众人,一脸严肃,坚决地拒绝了!
“主公不为州牧,何人为哉?”见刘纬竟然拒绝得这么干脆,众人先是一愣,脾气直率的甘宁,则立即开口问道。
“州牧尚在,吾岂能僭越乎!”刘纬向甘宁抛去一个怨怼的眼神,厉声回应道。
这个甘宁,老毛病又犯了!到底是贼寇出身,造反没有丝毫顾忌!让我当州牧?那不是造反吗!如果真的那么做了,与庞羲何异?我刘纬还怎么在天下立足!法正也是,今天犯了什么糊涂?怎么会带头劝进起来!刘纬怒视着这些铁杆属下,不禁有些生气了!
刘纬不是做戏,他现在是真的不想当州牧!当然,只是现在!也就是说,益州牧的位置,刘纬不是不想要,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时机尚未成熟!
江阳新军的属下们倒是没有二话,对他很忠心,可吴懿呢?严颜呢?还有费诗、刘璝,还有那些遍布蜀中的文官武将们呢?蜀中突然变天,给他们造成的心理冲击极大,如果不能妥善安抚,就贸然自立为州牧,说不定还会引发什么样的乱局!
就说刚才,江阳新军人等都跪下来劝进,可严颜和吴懿等人,却没有随波逐流,这说明他们心里或者还在犹豫,或者就是还不接受这样的事实!自己暂时成为众人的首领,却并不意味着就能顺理成章地成为所有人的主公!
自己是什么人?无非就是个曾经因为犯错,被过继给了别人的公子,而且才十六岁,未及弱冠的孩童而已!即便积累了一些人望,资历仍然很浅,况且,从法理来看,自己也没有资格当州牧,更何况现任州牧刘璋仍在,他可是朝廷委任的正牌,取而代之,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另外,一场乱局过后,百业凋零,人心浮动,如果益州易主,肯定对局势没有什么好处,底子本来就很薄的益州,已经再也经不起这样的内耗了!
在这些问题上,刘纬是非常清醒,而且有自知之明的!他不是故意推辞,更不是惺惺作态,刘纬还是一个原则:只求其实,不求其名!
见刘纬这样的表态,法正先是一愣,他与刘纬对视一眼,也忽然明白了他的心意,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么做,的确有些唐突和草率了,但法正还是有些不甘心,于是又拱手言道:“主公谦逊之心,吾等感佩莫名,然益州不可无主事者,还望主公能承大任也!”
法正此言,其实更多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他的这番话,有些模棱两可,既可以理解为在继续劝进刘纬当州牧,也可以理解为劝刘纬主政益州,但需要个合理的身份,未必非得是州牧。
然而这一次,刘纬似乎与法正没有心心相印,他好像没理解法正此言的深意,竟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请州牧正座受礼也!”刘纬一挥手,严肃而又正式地下达了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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