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修得意洋洋地炫耀许都的繁华,虽然不是故意,却也有些不得体之处,这纯属其个性使然!他颇有才华,文学造诣非常深厚,年纪轻轻就名满天下,难免有些飘飘然。
然而,张松一句轻描淡写的回应,却让杨修惊诧不已!江阳?那里比许都还要繁华?这怎么可能?尽管杨修是一百个不相信,可见张松那信心满满,十分笃定的样子,他也有些含糊了!
杨修注意到,张松没有提及成都,却提到了江阳这样一个地方!按理来说,成都作为益州治所,肯定是州内最大也是最繁华的城市才对,怎么张松不提成都,却提起江阳?难道那里比成都还要好?
江阳是什么地方,说实话,杨修都没有什么概念!当然,这个地名,在朝为官的他肯定是听过的,但据杨修了解,那里不过是一处蛮荒之地,与南中蛮人十分接近,怎么看也不可能是比许都还要兴盛的所在啊!
如果张松所言是实,那此事就显得非常诡异了,难道蜀中出了什么能人不成?最后,杨修显得更加好奇了!
“彼处何人所治也?竟有如此景象?”杨修权且相信了张松所言,进而又刨根问底起来!
这一下子,张松窘住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张松这人,也是有点恬不知耻!为了给自己撑面子,怕对方以为益州一无是处,竟把刘纬的政绩拿出来说话!他现在倒是想起刘纬和江阳来了,当初呢?他是怎么害刘纬,怎么谋取江阳之利的?张松似乎暂时完全失忆了!
现在,杨修突然问及江阳之盛,乃何人之功,张松能怎么回答?难道还能说是公子刘纬的功劳和政绩?他已经被州牧罢黜和软禁,被整治得落魄不已,如果对方知道益州竟如此对待有功劳的人,又会怎么想?
“乃……乃州牧伯兴公子所为也!”张松脑筋一转,干脆把治理江阳的功劳,安在了刘循的头上!伯兴,即是刘循的字。
“奇哉……”杨修尽管还是将信将疑,但闻听刘璋的儿子,竟有如此大才,能把一个蛮荒之地,治理得不亚于都城许昌,不禁有些啧啧称奇。
但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身处许都的杨修,并没有亲眼看见江阳郡如今的繁盛景象,一切都是听张松那轻描淡写的说法,杨修心底还是怀疑比相信更多一些,他始终觉得,这恐怕是张松吹嘘之言而已。
不得不说,许都的确很繁华,街道之上,往来行人很多,张松的车驾以及随行人等,前进颇受阻碍,走了很久,才终于到达了馆驿。杨修安排张松等人入住之后,又百般叮嘱驿丞,一定要好生款待,之后便匆匆离开,往曹操府中回禀去了。
与演义不同,其实在正史中,曹操是在北击乌桓,并彻底剿灭袁氏残余势力,一统北方之后,于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才正式就任了丞相一职的,时值建安八年,他头上的职衔是大司空,车骑将军,领兖州牧。
当然,这些职衔看起来并不算高,但曹操手里的权力却是实打实的!因此,他在许昌城内的府邸,几乎成了汉王朝权力的中心,天子除了每日临朝走走过场外,朝廷大事小情,俱决断于曹操之手!
虽然现在的汉朝廷早已衰微,各地军阀并不服从管束,各自为政,但毕竟天下仍是汉家名号,因此,每日政务也的确繁多琐碎,尤其是现在的曹操,揽所有权力于己身,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因此,当杨修来到曹操府邸时,也是等候了许久,待前面来办事的诸多官员,曹操全部接见和处置完毕后,他才脱去鞋履,进入了曹操的书房。
这是一处不大的房间,窗棂之上的木阁,都有些掉色;地面不是木制地板,只是石材铺设,上有竹席,也是有些缺损,显得很陈旧;室内中央,有香炉一鼎,似乎青铜材质,却微显斑斑绿痕,其内所燃香料,也不算优等,闻起来有些呛鼻!
因为战乱未平甚久,曹操目前还没有摆脱财政上的困窘,因此府邸书房的布置也异常简陋,显得十分随意。一张桌案,略显陈旧与灰暗;三扇屏风,也粗陋无甚装饰;一面书阁,除了堆满竹简书卷外,没有其他任何工艺品装点!另外,书房中所不应出现的刀剑架,竟也赫然立在桌案之侧,其上承载斧钺以及那著名的倚天、青釭二剑!
其实也不完全是缺钱所致,曹操此人在早期也的确是个简衣素食,低调随意,不崇奢华之人,尤其许都这里只是临时都城,府邸和用具只要将就能用也就行了!因此,这里一点也不像是一个能把握王朝命运,大权在握之人的书房,倒与乡间隐士之草庐有许多相似处!
此时的曹操正坐于案前,持笔疾书,气定神闲,聚精会神。他看似身材不高,肤色略黑,颇为健硕;双目不大却炯炯有神,浓眉重髯,鼻锋高耸,四方脸有棱有角,五官规整。也就是说,曹操的长相属于中规中矩的那种,亦可称之为大众脸,并没有什么特色可言!
而他身上的衣着,就更是随便了,虽然不是麻衣,也是锦袍,却看似经年日久,早已有些褪色陈旧,似乎只是居家穿来之用,根本不像能穿着接待外人的服侍!
在曹操的身上,最显眼的一件东西,也就是他腰间的那条金丝玉带了,只有它才能隐约显现出主人不同寻常的身份,因为是天子所赐,曹操这才时常穿戴,系于腰间。
总之,无论是从书房的陈设,还是身上的穿戴,甚至从长相来看,曹操都不像是个奸雄权臣的样子,仿佛与一般常人没什么两样,而且显得更加低调和内敛,但是,他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气质,却是这些表象掩盖不住的!
“禀明公,益州来使业已入城,现置于馆驿,以待命也!”杨修进入曹操书房后,几步上前,拱手深施一礼,禀报道。
杨修口称曹操为“明公”,实际上是曹操在自立为丞相之前,臣属们对其的一种普遍称谓,因为许多大臣,比如像杨修这种的,虽然实际上都是遵从曹操之令而行,但名义上做的却是汉朝廷的官,并不是曹操的直接臣属,因此,称主公不太合适。
“知也……”曹操连头都没抬,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俩字,依然在忙于处理公文,似乎并未将杨修所报之事,放在心上。
杨修见状,一时语塞,想说什么,又没敢继续开口,也没有退下,愣在当场,有些为难起来。不得不说,杨修此人虽然有些恃才傲物,但对曹操他还是有发自内心的一种恐惧感,毕竟这是个曾经差点把自己父亲给整死的人,他不能不有所忌惮。
“德祖何事?尽可直言!”曹操虽然一直低着头,没看杨修,但好像也感觉到了他的踌躇和犹豫,虽然手里的笔一直没有停歇,仍在书写,却也忽然开口这样对杨修说道。
“敢问明公,何日召见益州来使?”杨修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开口问道。其实,他如此精明,怎么会不懂曹操故意冷落张松的深意?只是现在,他觉得这么做有些不妥,想要进言劝谏。
直到此时,曹操才终于停了笔,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向了杨修!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杨修感觉一股凌厉的气势袭来,不禁让他心头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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