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我就不介绍了,你们知道就行。”
“哈哈哈哈……”
“好了好了,要笑开完会再笑,接下来这件事,就没那么愉快了。”向荣新收敛了笑容,沉声说起公社一年一个的工农兵大学推荐指标被人为侵占的事。
没等他具体展开,底下一片哗然。
尤其是向二叔,知道今年本该轮到盈芳上大学,一听名额被人占了,气得当场捋袖子要找人干架:“啥?指标被人占了?哪个王八蛋那么恶心!老子找上门收拾他去!”
“向老二!先听书记说完!”一旁的公社干部抱着他腰劝道。
议论声这才小下来,大伙儿齐齐将目光投向书记,等着他说下文。
书记朝罗家人意味深长地瞥了眼,直到把罗家人盯得发毛了才徐徐说起事情经过。
这俩月,他已经把前因后果搞得格外灵清了。
包括罗燕虹最初托的是学校教导主任的亲戚,毕业后两年间,为了保住这个名额,逢年过节给人送礼,鸡啊鸭啊鸡蛋老酒压根没断过。
结果对方调去了省城,答应她的事儿像踢皮球似地踢开了,这才又病急乱投医地找了政工科的邱海萍。那娘们许诺出去的名额满了,又不肯错过罗家姐妹提去的大白鹅,这才有了这一出……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原本这个名额,理应追回来还给今年轮到的人。无奈我去的时候,政工科已经把名单报送上去了,县领导出面都无法挽回,这件事就只能这么算了。不过出于补偿,县里答应我,明年给咱们公社三个名额。因此后面排队的人不要慌,这事儿跟你们没关系,相反排在后面的还能提前一年上大学。唯一亏欠的是盈芳丫头,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好在县领导还算理解咱们的难处,补了她一年学校补贴、一年工资补贴,这两笔补贴我今个顺便领回来了,待会儿就给她送去。另外,公社决定,给罗燕虹同志予以批评教育。我也把话撂这儿:以后谁要再搞这种花头精,干脆把户口迁走,眼不见为净!”
向荣新掷地有声地宣布完,场下静默了几秒,随后不约而同地扭头看罗老汉家的小孙女。
罗燕虹被各色眼光盯得无处藏身,眼泪唰地流下来,双手捂脸,嘤嘤嘤地挤开人群跑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书记竟会如此直截了当地宣布。
原以为,就算问到了教育局,教育局推给学校、坚持是学校推荐,推荐理由是她足够优秀、足够出色,公社也拿这事没办法。
可谁能想到,书记竟然不依不饶地闹去了县革委,县领导竟然也帮他了。
如今名额虽然还是她的,可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了,面子、里子,统统都没了!
罗燕群也吓得不轻,因为妹妹上大学的事儿,她从头到尾都参与了。
虽然书记没公开点名批评她,但实际效果,和点了名有啥子分别?公婆、丈夫投来的有色眼光、四周邻里背着她窸窸窣窣的议论,这一切,都让她心头发慌。
好在妹妹的推荐指标没跑。
议论、排挤算个啥?有钱才是大爷!等以后妹妹毕业了参加工作,每个月分一半工资给她,保管现在背着她窸窸窣窣、瞧不起她的人,立马堆着笑迎上来献殷勤。
于是追着妹妹回了娘家,苦口婆心劝她:“面子里子丢了就丢了,反正毕业后分配了工作,就能把劳动关系迁走了,要是读的省城大学,将来说不定就留在省城了,谁稀罕这破公社啊。所以你哭啥呀真是的!我天天要面对他们都没哭呢……”
“可是,可是书记当着全公社人的面这么严厉地批评我,我哪还有脸出门啊。上大学这不还有两三个月呢,总不能一直躲家里吧。就算去了学校,日后也不可能不回来了,呜呜呜……”
“哎哟。”罗燕群受不了妹妹动不动就哭的懦弱性子,看看天色不早了,回去还不知道要怎么安抚婆家人呢,心情不由得烦躁,跺脚道:
“躲家里有什么不好!要是能选,我也想躲家里。这天越来越热了,地里干活简直受罪……算了算了,你下地一天,挣的工分还没我半天来得多,这阵子你就躲家里缝缝补补吧。等那帮长舌妇不再盯着这事了再说……”
罗燕虹依旧觉得很委屈,抱着被子嘤嘤嘤。
罗老汉坐在院子里搓着烟叶长叹。
依他说,毕业了回来老老实实排队多好,惹出这么多幺蛾子,连累他攒积了一辈子的英明也毁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