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朝曦听到杨星野又一次用可怜巴巴的语气道歉,好像昨天晚上犯了什么不能饶恕的罪过似的,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她脾气极好,除非踩到底线轻易不会发火,什么时候看着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可她也不是好惹的,不管是谁,留给别人踩线的机会只有一次,这一次过后她就会给对方打上一个不可接触的标签,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嘛。
她从小长到这么大,杨星野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例外。
开始的时候仅仅是因为毛吾兰,她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帮他把这匹象征着希望和未来的小马治好。
到这会儿,可能和杨星野这种恳切又执着的道歉方式也有一定的关系。
再说昨天她也不知道这匹小马是这么个情况,杨星野虽说发了脾气,也勉强能算是情有可原吧。
梁朝曦看出他是真心实意地想表达歉意,但他这样一次又一次痛心疾首地说对不起,真的好像一只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哈士奇在哼哼唧唧,和他这种人高马大的硬汉形象一点儿也不搭边,显得尤其可怜。
面对这样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她不但不能责备,还得反过来去安慰。
“没关系,昨天我也没有第一时间了解受伤动物的基本情况,不同的动物,甚至不同性格的主人,都会影响我们制订救治方案的。道歉的环节就到这里为止吧。”梁朝曦特意放慢了语速,调动起自己比较柔和的声线:“当务之急是给小马治腿伤。”
“对对对,给小马治伤。”
杨星野刚要再开口说话,饥肠辘辘的肚子却先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正好赶上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的空档,在车里听起来格外清晰又响亮。
梁朝曦转过头:“你饿了?”
先前只顾着考虑快点给马治伤,她是个一有事挂在心里就不知道饿的人,一不小心就忽略了杨星野,刚才他问要不要吃饭的时候连个客气的回问都没有。
她往窗外瞭了一眼,车已经开到一条通往郊外的路上,目之所及之处好像没有什么能吃顿饭的地方。
这回轮到她道歉:“对不起啊。”
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巧克力,“给你,先补充点热量,别低血糖了。”
杨星野也不和她客气,接过来捏着巧克力尖尖上的小纸条两只手指一拧就剥掉了外面的锡纸。
他把巧克力放进嘴里,边嚼边说:“嗨,这有啥的,当警察的谁还没挨过几顿饿。再说了你这么急还不是为了我的事。”
“你喜欢吃巧克力吗?随身带着这么多。”
“嗯,其实也不是,是准备给动物吃的。”梁朝曦犹豫一下,还是和他解释道:“算是一种职业习惯吧。”
杨星野奇怪:“职业习惯?猫和狗都不能吃巧克力吧?站里救助的那些,还有外面跑着的那些野生动物,哪个能吃巧克力啊?”
“我也是从一位前辈那里学到的。她那里总是会有很多因为各种各样原因需要安乐死的狗狗。巧克力对他们来说有毒性,也有很大的吸引力。所以她总是会在身上备着一些,在安乐之前给狗狗尝尝这种甜蜜的毒药,不等毒发就会进到安乐流程里,狗狗们也感受不到痛苦。这也勉强算的上另一种意义的狗生圆满了。”
“她用的巧克力就是这种好时之吻。好时之吻,也是告别之吻。对一个兽医来说,首先要为动物的福祉考虑,这也是她在我上学之前就教给我的。”
“所以你昨天才说为了小马考虑,最好安乐死。”
“是。”
杨星野心下震动:“那你现在又要和我一起去治它的伤?”
“现在的情况和昨天不一样了。因为这匹小马对毛吾兰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梁朝曦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我言行不一致很矛盾?”
“不,”杨星野回答得很干脆,“我是怕你因为这件事有什么为难之处。比如说,破坏了你一贯坚持的原则。”
“没有那么严重。我也没有为难之处。这个世界最终还是由人类主导的,和人类的生命利益来相比,说严重一点动物的生命都是可以被剥夺的,更别说是动物福祉了。”
事实就是这样无奈且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