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人的恭迎下,他们走到正厅,仔仔细细的看着每一个角落,更是有种温暖。心中传来一阵呼唤,他们已经回家了。
歇息了片刻,老爷就问道:“颜氏的尸身,放在哪里?”
“放在大夫人原本的房间里。”三娘低着头,回话。
“胡闹,怎么可以放在那里。”老爷有些愠怒。
三娘楞到,小心的说道:“请老爷指示。”
老爷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只好挥挥手,“明日就下葬吧。你们先收拾收拾颜氏的东西吧。”
正厅就剩下他们三个人的时候,蒋堂自在的趴在长桌上,“还是家里最舒服了。”
“得来真是不容易啊,以后可得好好珍惜才是。”二夫人一番感慨。确实不容易,可真是从血泊当中抢回来的,如果当时一不留神,说不定躺在里面的就是她自己。
“我一定会好好的重振这个家的。”蒋堂严肃的说着。
“好了,难得回来,就不要说这么严肃的话题了。”老爷不禁呵呵的笑着:“我突然感谢这个人了。”
“为何?”蒋堂问道。
老爷解释很不靠谱,“唯一的好处,就是她死了,之前辛辛苦苦抢来的东西,又回到我手中。所以我就说,坏事做不得一丁点。结果,怎么死都不知道。”
结果,惹得二夫人和蒋堂跟着笑了几句,好似放松。
猛然之间,大家都僵住了。
不是见到诈尸,而是蒋权不知何时站在大厅门口。
三人脸上的笑容僵化,连动弹都不敢——刚才说的那番话,不会传到蒋权的耳朵里吧?一想想,就觉得可怕!
二夫人飞速嘤嘤的哭泣:“大姐她死得很惨,我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大姐居然被害死了——权儿,不要太难过了……”
“我娘在哪里,我去看看。”蒋权豁然打断这番哭泣。
“在——在她自己的房里。”蒋堂悻悻的回答。
蒋权二话不说,离开了。三人才大大的放松了一口气,然后相互埋怨,“他来了,你们怎么都不说一声。”
蒋权来到大夫人的房中,推门进去。里面变得阴凉,没有以往的生气。他慢慢来到大夫人睡的榻,上面盖着粗粗的麻布。
不知为何,他却没有任何的感情冲突,连一点点哭泣的冲动都没有,只是静静的观望着,没有去揭开上面的麻布,没有想看最后一眼的心。
连外人都疑惑了,他们真的是母子吗?
连他自己也疑惑了。躺在面前的人,却没有一点母亲的感觉——甚至,他从没有把母亲放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多年来,蒋权对于自己的母亲一只是处于对立的状态,他甚至不清楚自己的母亲到底还有没有他。大夫人为了能争夺到家产,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他自己都反感母亲的作为。每次争得那么一星半点就硬往他身上推,他甚至都不屑。
最大的冲突,便是大夫人逼死了他心爱之人采薇。为了打断他们之间的来往,监视,殴打,各种肮脏的手段一同施加,最后采薇是暴尸于荒野之中。至此,他十分的痛恨他母亲,变得更加寡言少语,更加的暴戾。
也因而,大夫人建了个颜府,他几乎很少进去,从心底里的反感。行军打仗,永远是他逃离这个家的借口。
但是,又从心底里上升了一股小小的暖流,那就是大夫人从小对他的照顾。不得不承认的,就是大夫人含辛茹苦的养大他,为了他受了多少的苦难。这也就是前年,大夫人被老爷浸猪笼的时候,他没有见死不救了。
人本来就是矛盾的,明明是恨,却又不得不怜爱。
一言不发,算是哀悼。最后心中感慨——他的娘亲,当真是一个天底下,最毒辣的母亲。
*
经过一整天的时间,下人将大夫人生前的东西都清理出来,带到下葬的地方烧掉。
丧事举办的很简单——老爷盘算的是,为一个不太相干的人举办丧事,不必大费周章的。
而在居室,红灵听说大夫人要下葬,重重拍打着牢门,要求见见大夫人最后一面。
红灵这两天,被打得不成人形,小巧的脸蛋比臭鸭蛋还惨,更别提浑身上下的伤痕。由于死人是件很大的事情,上头压着县长,要赶紧破案。也因此,县长为了先保住自己的官位,命人昼夜不停的鞭打红灵,直到承认为止。
县长走过来,站在牢门面前,不耐烦的说道:“你就安分点吧,过几天你就要受刑了,闹腾个什么劲儿。”
红灵不停的磕着头,如捣蒜米一样,“求大人行行好,带我去见见夫人最后一面。我就求你了。明明人不是我杀的,但在你的鞭打下,我什么都认了。我只求你最后一件事,就是让我在看看夫人最后一面吧。”
县长有些不耐烦,转身要出去。
红灵抬起头,扒着牢门,用她那满是伤痕的手伸向前,抓住了县长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