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士兵依然在眉飞色舞的说着这场战事,从历史缘故,到战场上的各种细节。更有些人,争得面红耳赤,看看谁杀的敌人多。卫良信不住的给各位敬酒,给这些人夹菜,笑声不断。
三人安安静静的吃着饭,与这喜悦的气氛格格不入。但大家似乎遗忘了他们,他们也遗忘了彼此。像是电影里常用的手法,主角被高亮显示,其他路人黑白而黯淡,但此刻,却是三人暗暗淡淡,黑白照一般,其他的将士表现出绚烂的色彩,形成强烈的反差。
吃饭,便是三人共同有默契的动作了。
就这样,喧喧闹闹的小型庆功宴,在三人沉默寡言中安静的过完了。时间不快不慢,不急不躁,一点点的,在三人身边流淌,不咸不淡,不带走一份悲戚。
*
晚上时刻,这平静的大海被风吹的起了小小的波澜,船显得有些颠簸不稳。海浪拍击着船,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宛兰百无聊赖,依靠在船沿,让风静静的吹着,只为了能让心里平静下来。
明天中午左右就会到番禹了,也就是说三个人还得处于这样的状态——压抑,无奈,悲愤。明明看上去感情很好,却是那么的仇视彼此。
她千辛万苦找到了千亿,正以为演绎一场喜剧,没有想到故事发生了偏折,变成了悲剧。喜剧和悲剧矫揉在一起,早已没了分别。或许世界没有悲剧和喜剧之分,如果能从悲剧中走出来,那就是喜剧,如果沉缅于喜剧之中,那它就是悲剧。
可是谁也没有人走出悲剧,也没有人一直沉湎在喜剧。即使要定义是什么剧目的话,那演绎到了最后,应该成了独幕剧。
宛兰思绪随着海风飞扬着,一点不注意这船是否还在颠簸当中。她竟然忘记了自己有一些晕船,或许她也没有心思思考这其他的事情吧,脑子里都是他们三人之间那纠缠不清的错爱。
可是错爱也是不经意间造成的,三人中,宛兰想着千亿,而蒋堂又一直关照她,一环接着一环,无意之间,铸成了这份名叫错爱的千千结。
她不知怎么的,又感觉到一阵恶心,趴在船沿上呕吐,却呕不出什么东西,心里堵堵的说不出的难受。
这时一个浪过来,船颠簸的幅度稍稍大了些,她没有把稳,踉跄倒退了几步。
心里一个小紧张。
猛然间一个人用身子挡住了她,让她稳了稳脚步。
她虽然没有看清那人,但是那熟悉的感觉,让她很是安心。她小声的说道:“千亿,是你吧?”
“嗯。”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
她转过头,抬头看看他那面庞,还是如以前一般,只是眼神当中多了一些细微的迷茫和无神。
“你也是来看海的吗?”千亿松开了手,侧身看向船外黑乎乎的天空。这时候的天空,星星月亮都没有浮现躲在了厚厚的云层里。
“觉得烦闷,就出来了。”宛兰颔首,微微的说道:“不好意思,连累了你。”
“没有,少夫人真不比这么说。”千亿在一旁,摇摇头,说道:“反倒是我害了你。害你被夫君责罚。”
宛兰听着海浪拍打船的啪啪声,心里却没有因为听到责罚而有什么害怕,只是多了一些惘然。她偏过头来,看着千亿的侧脸,就好像两年前看到的那般一样。那时是无忧无虑不知愁,还想着要离家出走;如今却是回家,两人要为他们的过错接受惩罚。不同的时间不同的事情,两人依然是那两人,却没了当初的感觉。
她低下头,说道:“此番回去,还不知道受什么样的处罚呢。总之,我会说服他们,将你放了。一切的祸事还是我来背好了。”
千亿没有同意,“是我违背礼仪,做出这样无耻的事情,只怕留你一人,我于心不忍,而且会一直责备着我自己。”
“真没有想到,我们在一起的时刻,居然是这么的凄凉。”宛兰苦笑道,在黑漆漆的夜里,带着一丝丝的凉意,“以前我总是想着能找到你,和你远走高飞,过着属于我们的生活。如今我做到了,将你寻到了,还和你在一起,只是这样的在一起,却很可能是浸猪笼当中,我们被关在同个笼子然后一起赴死。我做到了开始,却闹成这样的结局。”
“这便是我们所要承担的后果。”千亿的话语虽然平淡,却也透出一股心酸之意。
两人静静的吹着海风,久久没有言语。
常言道,此时无声胜有声。他们也说不出这样的心灵共鸣是从何而来的,只是感觉这样静静的站着,一起看着海,这便足以了。
浪花一点点的向后翻滚,泡沫在海浪中挤破,混入海水当中。而此时此刻他们的心情虽平淡,也溅起了这份波澜。
“如果两年前,你没有去为那老婆婆送葬,你准时在桥上出现。你还愿意带我走吗?”宛兰沉闷的问道。两年前,她听说真要嫁到蒋府,什么样的法子都不能劝说爹娘,她只得选择第三次离家出走,写了信让千亿在城东桥上等着她。结果那晚,她苦苦等了一整个晚上,愣是不见他的踪影。很快,她便上了轿子,嫁到蒋府。
“这个——”千亿楞住了,转过头来,看着她,眼神时而有神时而无神,就像他的心里,在矛盾一样。
宛兰抬着头,正静静的等待着他的答案。瞳孔的旋律,是如此的轻柔和曼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