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国的将士,你若现在收手还可以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葛连缙在马背上俯视着司马厝,似是惋惜地开口。
然停下之时,战马往前的冲势俱毁,后路无可退。仅这片刻的定格,羌军就已逮着这千载难逢的时机纷纷扑将而上。
“侯爷,他们人多势众,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贺凛随手将一把飞来的短刀劈出去,苦了脸道,“也不知杨千总现在情况如何了,恐怕也比我们好不了多少。”
“废物一个,废话还多。本就是等着你来,我也好给一锅端。”司马厝冷眼扫过他,该下的重手丝毫未停,羌军中时不时发出的惨叫一声接着一声。
周边兵刃钢铁碰撞,交织着喊打喊杀的声音越发近了,撕裂般的声音声声入耳。羌军如同冲破天际的陨石在战圈中一往无前。
他这轻飘飘地陈述出的倨傲话语,最为让人恼火。
葛连缙面色阴晴不定。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司马厝这般的态度实在不像是落入绝地。可此次既是设伏诱敌,亦是调虎离山,两处部署,总该至少也有一处得手才是。
这般想着,葛连缙神色缓和,甚至还和煦地笑了笑,“不必自欺欺人,更不必装腔作势,我不吃这一套,却是敬你有几分胆识本事。在下羌戎龙骧将葛连缙,亲自送乾国长宁侯上路。”
话毕,葛连缙挥退其余军士,亲自提刀上阵,打定主意要速战速决。
长刀横劈而过,钢铁兵锋交接之时撞得银枪从司马厝手中脱出,连同兜鍪也被震得掉落在地,司马厝顺势就地一个翻身躲过密集而来的进攻。
被围困时受的伤不算轻也不算重,在这时却对胜负至为关键。
凡事先乱为大祸,沉静以谋是必有的素质,他既然敢以身入局便是有一定的把握。陡地即是依托,落地的冷肃银辉离他也不过是几步的距离。
他有的是机会。····“承让。”当冰冷的枪身回到了司马厝手中时,他迅疾站起再不迟疑,回身一个枪花挽出朝马蹄捣去。
“吁——”战马嘶声狂啸,仰头发出悲切的哀鸣,已然失控。
葛连缙不得已急速跃下马背,刚一站稳,转脸却见司马厝手中的枪尖再度出击,携裹贯破长虹的威势直指他的面门。
葛连缙不屑冷哼,不退反进持刀相迎,碰撞间寒芒迸射,枪尖被巨力带得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弧线。
司马厝却是顺着枪势借力一个利落的转身背对着他拉开距离,丝毫不恋战。
还想逃?
羌军中爆发出哄笑,葛连缙对此嗤之以鼻,乘胜疾冲上前欲从背后发出致命一击,彻底结束这场战斗。
然转瞬间,葛连缙得意的神情却是倏地凝住,周边的喧嚣也戛然而止。
钉入葛连缙胸口的银枪泛着森森寒意,反射着雁鸣山之上在矮天重重黑云背后挣脱出的暗淡日光。
“一路走好。”司马厝抽出枪头带出汩汩血流,将这半支银枪重新并回原来的枪身上,“恕不送。”
合是“冷肃银辉”,分是“冷肃”“银辉”,第一枪虚招直刺对方吸引注意力,拆下的半枪再趁机杀个措手不及,双枪出其不意之下最能致命。
葛连缙断然没有料到,司马厝显露败迹却留有后手,为的就是这一刻。
“杀了他!报仇雪恨!”仿佛有火星一闪噼里啪啦将羌军的仇恨点燃,他们目眦欲裂,愤怒嘶吼着朝司马厝冲去。
可视的范围渐渐小了,灰蒙蒙的最是让人压抑,被无形中攫取的不仅仅是空气,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全身而退显然不是易事。但更让司马厝挂心的,却是岐山。
亲切的啼鸣声忽然在他身后响起,似是急切与振奋,正是去而复返的照夜白。
司马厝寻了个空档从战圈脱身,对着来人的方向吹了声哨,他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殷切与炙热。
“来了啊,卿安。”
云卿安却是在距离司马厝数丈远的时候堪堪停下了,没有和他对视,反而是轻飘飘地扫视围拢上来的羌军一圈,疏离又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