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却猛地一停又匆匆往回去了。
他拿眼去看时眉梢轻挑,好整以暇道:“旁人不知道的,还当侯爷与咱家有仇。可隔夜仇不算。”
云卿安似是无奈地说:“总归是过意不去,我给的药可用上了?”
司马厝瞪着时泾那鹌鹑样僵了好一会儿,没好气地回道:“刀钝了,欠磨。”
司马厝脸色稍稍缓和,却听时泾磕磕巴巴接着道:“是他身边的人塞我手里的,我……爷我错了!”
时泾忙不迭地摇头。
司马厝还未答话,身边跟着的时泾却猛一拍脑门,懊恼道:“糟!今儿个忘记给爷上药了。”
掐痕在阴影里看不太清晰,烙在瓷玉雪肤上却又极为扎眼。
红粉骷髅现下却好看得紧,他穿着绯色暗兰缠枝纹金蟒锦袍,一条宝蓝祥云纹腰带系在腰间,盘扣玉坠流苏垂落,明眸善睐。
司马厝烦躁地踢了踢脚下石子,回头扫了眼云卿安脖颈处,压着火气道:“有的是现成的,死在我手里的人命多你一个不多。”
“咱家惦念侯爷。”云卿安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侯爷右肩的伤可是不轻。”
见了就干脆直接掉头,无非是厌,无非是憎。
司马厝凑近他几步,沉着脸逼问道:“你给我用的药,是他给的?”
“怕是扔了连野狗都厌弃,便宜了臭虫。”司马厝垂眸望着他讥诮道,“没肉的红粉骷髅更瘆得慌,厂督还是掂量掂量你自己。”
云卿安笑得一团和气,低头转了转手中的枝条,无所谓道:“若能让侯爷消气,就是从我身上割下几块肉也无妨。”
周遭的气氛陡然凝固,将升腾的火苗给生生逼成了蔫蔫稻草干。
云卿安促狭地笑了声,闲庭信步般地走近前,好心地人艰不拆,转移话题道:“侯爷收了我的照夜白。”
连用个药都不安生,一没留神就内院起火,敞开时被凉风这么一吹就给燃出了黄花菜的沧桑。
司马厝轻蔑道:“你还没到让我自损八百的地步。”
手下人欠收拾。
“可差我一个也不差呀。”云卿安用手将前襟衣领往上拢了拢,不甚在意,“放了吧。”
时泾话刚说完就陡然觉察出不对劲来,一抬头正对上司马厝那要吃人一般的眼神,吓得缩了缩脖子。
司马厝斜眼瞧他,说:“厂督又何不放了我?”
不过是在铜臭金堆养出的烂俗人。
可他站在日光底下微微垂眸时,长而浓密的睫毛下却是藏了说不清是算计亦或是其他的情绪,复杂而又空洞。
云卿安两指将叶子对折一压就摁死了虫子,似是失去了兴趣般地扔掉了银杏枝叶,抬头认真地看着司马厝,语气笃定道:“侯爷犯不着装恶人,你会善待它的。它不比凉锦骢差。”
“身娇体弱,养死了我不负责。”司马厝恶狠狠道。
他可不觉得这种徒俱观赏性的马能有多少实际用处,跟他上战场那绝对不可能,跑死也比不过凉锦骢,养着也无非是多了个吃白饭的金口。
“一言为定。”云卿安满意地弯了眉眼。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粗犷的笑声。
“又明昨日才与我念叨小侯爷,今日就碰上了。”来人已年过半百,身躯凛凛,燕颔虎须染了霜色,声音却若巨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