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回应之后,”他捻白子落下,“你可以在右上角部作战。”
右上角部是黑子最重要的实地,却立基不稳,断点频出。谢砚之交替落下黑白子,很快,在右上角部引起一场劫争。
——“开劫了。”一旁有棋手发出敬畏的嘘声。
一旁围观的罗佩佩嗅到情势突转,不免好奇,戳了戳身旁的方脸小棋手:“哎,我不懂啊,什么叫劫?”
方脸小棋手沉吟片刻,组织语言:“就是当两颗棋子可以互相提取对方棋子的时候,作战双方不能接连提子,被提一方必须在别处下一步,考验对手是应招,还是消劫,之后才能提子……”
佩佩:“还是听不懂。”
方脸小棋手气急:“你压根连围棋基本规则都不知道吧!”
谢砚之向棋桌上的二人解释道:“白子看似在中腹忍让,实则将乱战转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劫材库。这场打劫,要么白子连回,黑棋长龙分断双死;要么白子将长龙转换为右上角部实地,从目数上来看,并不损。”
庭见秋低头沉思。几分钟后,她抬起头,望向谢砚之:
“你下得很好,但我靠杀棋也能赢。”
谢砚之不置可否:“乱战,尤其是读秒时的乱战,随机性太大了,你不能确保你总是能够下出双这样的好手来。”
庭见秋倔强道:“我十三年没参加比赛了,不适应读秒,所以会犯错……”
丛遇英:“等等,我去,十三年没参加比赛下成这样?!”
“我适应得很快,以后不会了。”庭见秋反驳,“更何况,如果20秒算不出两条大龙的生死,难道20秒能算清楚角部和大龙转换的目数?应战是险棋,开劫不也是吗?”
谢砚之耐心道:“就算不能很准确地估算出目数差,至少这是一个可接受的损失,在收官的时候可以扳回来。而在中腹作战,一旦失利,只有认输。我看了你这次比赛的五盘棋,没有一盘下到官子,全部都是中盘血战定胜负,输赢二十目以上。好战,善战,既是你的长处,也是你的薄弱之处。”
庭见秋肃然起身,冷道:“谢九段,你有你的下法,我有我的下法。你的下法能赢棋,我的也能。——佩佩,走了。”
“好嘞!”
罗佩佩也拎包起身,轻快地挽住庭见秋的手臂,两人一起下楼。
瞑色灰蒙,风吹淡月,路边亮起街灯莹莹,一地婆娑树影。庭见秋中午没怎么吃,又下了一下午棋,又累又饿,半靠在罗佩佩身上,罗佩佩揽着她,叽里呱啦地惋惜中午那顿没吃饱的火锅,两人歪歪斜斜地走在人行道中。
忽听身后有人唤她:“庭见秋。”
庭见秋怔愣转身。
是谢砚之。男人长身玉立,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庭见秋看不清那张面孔上的神情,猜他应是一贯的温和模样,只知道连落在他脸上的阴影,都好看得不像话。
连光都眷顾他。
“庭见秋,七月的全国围棋定段赛,你来吧。”她听见他说。很慢,却很清楚。
庭见秋不语,静静地看着他。
“从这届开始,女子职业定段的年龄上限提升到25周岁了。你还有10个月满25周岁。想下棋,你只有这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