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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除杯”开幕仪式后,紧接着就是第一场比赛。杨惠子捧着相机满场跑,再没时间补觉。等第一轮比赛结束,上午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杨惠子揉着酸痛的肩吱哇乱叫地从赛场出来,在赛场入口的接待处又见到了庭见秋。
她就站在上午自己躲懒的位置,面带疲色却有了神采。像是天公在瓷娃娃上落了点睛一笔。
“杨记者,谢谢你的巧克力。”
杨惠子笑嘻嘻地凑上去:“什么杨记者,叫我惠子小惠惠惠……第一局战果怎样?”
“中盘认输了。”庭见秋淡道。声音里,表情上,都觉察不出什么情绪。
老实说,杨惠子也没想过她能赢。江陵棋院每年年初兴办“岁除杯”,以棋会友,来的都是各家棋院、棋室、道场举荐的翘楚,甚至有几个苦心孤诣的冲段少年。只把围棋当爱好的业余棋友,在这里占不到什么便宜。
能输得体面,不哭着下桌,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杨惠子一脸见惯棋场血腥厮杀,劝慰地:“下完了就别想了,饿了吧?附近有家好吃的小炒,我请客。”
正午时分,窄小的陈妈小炒店里挤满了参赛的棋手、家长和教练,餐馆内热气腾腾,菜香浓郁,食客们却大都面色凝重,低声与同桌交流复盘。
杨惠子牵着庭见秋,歪七扭八地穿过人群,终于在一张桌子的一角寻到了两个空位,熟练地招呼跑堂点餐。
杨惠子对眼前的女生有一种无由来的亲近与好奇。可能是因为她在报导江陵市的围棋赛事的三年间,见过的同龄女性棋手屈指可数,即便有,也都是十几岁就成功定段的职业女棋手。
她也学过围棋。她知道,围棋是一条窄道,对女性尤其如此。从启蒙到高阶,有无数筛选时刻,将不够有天赋或不够坚定的女性拒之门外。
黑白子是公正的,从来不拒绝任何人,但世俗的观念不是。
作为新闻工作者,她嗅到庭见秋身上特殊的气质。她很想问问庭见秋,她什么时候开始学棋,又是什么时候升到业余高段,为什么从来没有在棋场上见过她,又为什么突然来参加这次比赛。
只是庭见秋话并不多,简单应了几句,就微低着脑袋,静静地对着桌上的菜出神。
杨惠子知道,这是棋手在心里复盘,还是不要打扰为妙。
又默默把那盘红烧河鲫鱼拉到自己面前。照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恐怕吃鱼得卡喉咙。
两人将桌上的菜吃净,杨惠子送庭见秋回棋院休整。赛程一共三天,共九场,庭见秋下午还有两场恶仗,杨惠子却要去跑别的新闻了,最后一天再来。
两人在棋院门口分开,正好接杨惠子的班的男同事到了,随口问了一句这是谁。
杨惠子答:“她叫庭见秋,新面孔。”
“庭见秋?”男同事吃惊道,“就是她啊,这么倒霉,第一局分到了丛遇英。”
杨惠子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