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州刺史搓着手来到凌昶身后,凌昶笑道:“绑了一夜,身体可还受得住?”
郢州刺史接过侍从递来的热汤,饮了一口,喟叹道:“回殿下,尚能撑住。”
“叫你不要参与,你不听,凭白挨了一夜冻。”
郢州刺史叹了口气,“群臣都在其中,臣若不加入,于心不安。”他看了凌昶一眼,“殿下,如今太子已走,群臣哗然,依下官看,您可入主京师。”
凌昶勾了一下唇,“我就在这等他回来。”
郢州刺史有些愕然,“殿下,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凌昶道:“他有三十万兵马,回头让他知道,又是一番生灵涂炭,何必呢?况且,我也未必能落得什么好结局。”
郢州刺史狠狠叹了口气,“下官未料,太子殿下竟这般乖张。”
凌昶笑了,“他常年在荆州,你们自然不了解他。他若真乖张,你们焉有命在?我知道你与我交好,但我把你从郢州叫来,也确实是想让你帮他。”
郢州刺史道:“您当真甘心在原地等他?”
凌昶淡淡道:“子勤,我问你,若江山与美人只能择一,你选什么?”
郢州刺史愣了一下,“下官斗胆,自然是江山。”
凌昶悠然看向凌晋离去的方向,“可有人未必这样想。”
郢州刺史讶然道:“太子殿下竟然要选那个小子?”
凌昶笑了,“亦未可知。我昨日问过他这个问题,他没有给我答案,今晨,在得知周公子走后,我又问了他一遍。”
“太子殿下如何说的?”
“他说——”
时光倒回一炷香前,凌晋道:“你昨日问过我了。”
凌昶道:“可我还是想再问一次,皇位与周公子,你到底选什么?”
这一次凌晋没有迅速回答。
梁蔚正在为凌晋收拾行囊,凌晋看着梁蔚的身影,突然道:“当日我与小溪乘小舟去光州求援,他曾问我过一句话。”
“什么话?”
“他问我,会不会变成因一己之私,令万人赴死的人。”
凌昶看着他,没有说话。
凌晋冷淡一笑,“我那时没有告诉他,我本来就是这种人。”
凌昶道:“言重了。”
凌晋看向他,“生在帝王家,难道不是生来就要踏着他人性命实现自己大业吗?”
凌昶默然下来。
“二哥,我不知你幼时学史,听到秦皇汉武,是何感想。我心中却怀一分畏惧。我凉薄多疑,总畏惧老来如汉武帝一般,杀子灭妻,亦不动摇。”凌晋低声道,“帝王当久了,便觉得自己不是人了。”
凌昶叹了口气,“不然帝王要称孤道寡呢?可是凌晋,你难道以前不知?别告诉我你是最近才生了闲情逸致,思考帝王算不算得一个‘人’了。”
凌晋垂下眸,“白梨坞之战葬身了五万将士,我第一反应,是我痛失助力,或当失败。我至今,仍不觉得那五万冤魂,与我享同等喜怒。”
凌昶眼底闪过一丝惊异。
凌晋看向他,“我天生就是这等人。”
凌昶张了张口,“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