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当口,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张岚星想着这地界该不会有猛兽吧,边握紧手中挖草药的铲刀边回过头去。
这一转身他不禁吓了一跳,正看见之前那大少爷一身是血的半跪于面前不远处,一手捂着胸前长长的血口子,一手握剑撑着地。这人也在抬头看着张岚星,眼神深邃,表情颇有些复杂。
“怎么回事啊?”张岚星瞪大了眼睛。
“一些小杂碎罢了。”那人面无表情道。远远看着,这人身上的伤口大致皆为利刃所致,定是遭到了何人的袭击。张岚星平时最爱听村里何大叔说故事,什么江湖、武林的,现下不免有些胡思乱想起来。
“您的手下呢?”张岚星疑惑。
“在后面拦着,有些棘手吧。”那人深吸口气,又站起来往前走去,脚步有些不稳,“你,快离开此处吧,后面来人若看见,可是不会留下你。”
啊,就是说还没有摆脱追杀吗?张岚星有些惊诧,大半是因着这人表现的过于了点。片刻,张岚星明白过来,忙收起害怕的心思,“跟我来。”他说着便上前将人架起。
斜眼瞅瞅张岚星,那人沉声道:“不怕死?”
“这个……”张岚星想说谁会不怕死啊,可是要他看见这种情况却放着不管,依他那性子可是做不出,只好含糊道,“也、也不一定的,跑快些。”
张岚星架着人往那看似无路的密林深处去,一会儿,忽的又想起什么,脱下上衣欲将这人伤口暂时包裹一下,这人一直冷着的面上才终于变了表情,皱着眉头有些厌恶的拒绝:“不必了。”
张岚星愣了一下,还是客气的向他解释:“免得血滴下来留了痕迹,衣服虽旧了些,是干净的,今日才换上。”那人听了没再说什么。帮人的还要被嫌弃,张岚星有些无奈但他生性老实,倒也不会埋怨,仍是继续将人架着往前去。
过了这处山林,前面是条山涧。张岚星特意带人走在水里,有了水的遮掩,脚印什么不容易被发现。
沿山涧往上,又走了一顿饭的工夫,他在处山壁前停下。扒开前面厚厚的藤萝,里面赫然是个山洞的入口。
洞口很矮,需猫着腰方能进入,他边将人往里带边轻声的做着说明:“这处没几人晓得,先在这儿避一避。洞里有几条岔路,有两条那头都是通着别处的,就是被人发现也能跑掉。”
那人没应声,只若有所思地的打量着着四周,
点亮火折子,躬身往里走了百米左右,终于到了处较为宽敞的地儿。此地俨然一间简陋的居所,有张树枝与草等物搭成的床,还有些别的用具。这里是张岚星幼年于山中采东西时偶然发现的,便当成了自己的秘密大本营。年长后进山若是晚了也时常在这里暂住,不成想今日倒派上了大用处。
他将那人带到木床上躺好,接着又将那人上身的衣衫解了。看看伤口,所幸并不深,没伤到筋骨。张岚星解下自己总不离身的褡裢。这看似是普通的褡裢,中间可缝了一个个小口袋,放进些草药与常用的成药。这是他吃饭的家伙,做游医所必备。他从中抓出些伤药敷在这人伤口上,再将那人已经破烂浸血的华服撕了几条给他裹伤口。这人的衣服不止看着漂亮,摸在手里也真是舒服极了,要不是已然烂掉,张岚星宁愿撕自己的衣服也不会舍得弄坏它。
这人虽受伤,还流了许多血,之前却一直清醒着,这么长的路基本是他自己走过来的,张岚星只搭了把手。如今大概真是倦了,在张岚星将他带到木床上时竟很快闭起眼睛,好似睡着了。张岚星见状,弄完那些也便退到一边安静地待着,虽是满腹疑问,这会儿可问不出来,只希望自己别是惹到什么了不得的麻烦。
彼时,他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这惹上的竟是他一辈子最大的麻烦。当然,至于麻烦的定义,还有待商榷。
☆、第二章贵贱相交安可知
桐油灯光线既暗,烧久了还会有难闻的气味,张岚星往木床那边看看,总觉着还是该将灯移出去,正好也可顺便在外面捣鼓下草药。
哪知他刚一起身,床上之人突然睁开了眼睛,厉声喝道:“做什么?”
张岚星不禁被这人低沉的问话吓得浑身一抖,又看看那举起的长剑,他示意下手中的油灯,不安地回答说:“方才看你好像闻不惯这味,想给它移出去的,没、没要做什么。”
那人默不作声打量张岚星几眼,又重新躺好。
出了这一遭,张岚星也不敢再妄动,放下油灯,慢慢贴着石壁坐好。
周遭太安静,人就容易胡思乱想。张岚星觉着自己可真是不长记性,总忘记这些人与他们是不一样的。就好像年少时,那个总是一脸灿烂笑容的少年,本以为两人算是玩伴吧,可那少年一转脸却能笑着用马鞭将他抽出一身的伤。只能怪自己傻乎乎的,分不清各自的身份。少年如今早已封了王,权倾朝野。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这边张岚星正独自唏嘘,那边的大少爷冷不丁又开了口:“不知阁下该如何称呼?”
“啊?”张岚星一愣,“张、张岚星。”他战战兢兢地报上名字,不知这人是要怎样。
“我记下了,待回去,自会酬谢阁下。”那人仍是一板一眼,说话不疾不徐的,似乎对当下的处境毫不在意。连张岚星都能觉出这人定是遇上什么了不得的仇家,可看他似乎已有万全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