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叔到底是太聪明了,他看我,比我看我自己还要通透。”赵妍继续说着,“所以他从不拿正眼看我,因为我真的是卑鄙之人。我错了——真的错了——”
“公主?”兰珠低唤。
“我累了,到了的时候,记得叫我一声,我歇会。”她声若蚊蝇,说的很轻,却好似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淡淡的好像夹着笑意。
兰珠俯首,“是。”
软轿走得很稳当,回康宁宫的路很远,走了一程又一程。
兰珠在旁慢慢的跟着,及至康宁宫‘门’前落了轿才毕恭毕敬的唤了一声,“公主,到了。”
轿子里没有动静。
兰珠蹙眉,又上前一步,低低的唤道,“公主,康宁宫到了,该下轿了。”
轿子里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兰珠突然慌了,快速撩开帘子。
帘子被掀开,触目嫣红,赵妍靠在轿子里,‘唇’角微扬,尚有血沿着她的‘唇’角缓缓滴落。衣襟上,罗裙处,皆是斑驳血迹。
“公主?公主!”兰珠哭喊,“来人,快请御医,请御医!救公主!”
转瞬间,康宁宫‘乱’作一团。
只是这一次,康宁宫再‘乱’,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关注。公主的死活,对于所有人而言,如今都已不再重要。再没有薄瑶太后的心急如焚,摄政王东方越的焦灼万千,皇帝赵禄的徘徊不去。
康宁宫,便算是冷到了极点。
方英来了一趟康宁宫,御医摇了摇头,她转身便离开了康宁宫,甚至没有进去看赵妍一眼。
疾步走进慈安宫的佛堂,方英压低了声音,毕恭毕敬的跪在薄瑶太后的身后,大礼参拜,“启禀太后娘娘,公主——去了。”
薄瑶太后指尖一顿,手中的佛珠稍稍一滞,而后又继续转动,不骄不躁,无悲无喜。
吴恩也跟着躬身进‘门’跪在了方英身侧,轻声低语,“太后娘娘,奴才刚从皇上那儿得来的消息。皇上说,公主福薄命舛,本该厚葬。然则公主于大燕无所功立,怕是有人不忿,是故——薄葬之。”
薄瑶太后的眉头,微微凝起,终归是一言不发,继续敲着木鱼念着经。
见状,方英瞧了吴恩一眼,二人默不作声的退出了佛堂。
临走前,方英小心的将佛堂大‘门’合上,却见薄瑶太后脊背‘挺’直,仍是没有半点微恙。亲生‘女’儿尚且如此,何况是养‘女’。
虽说十多年来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可人心里的业障一旦放下,便也只剩下万念俱空了。
听得赵妍殁了的消息时,梁以儒正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喝茶,眉心微微一蹙,心头突然无限悲凉起来。不久之前,他还跟赵妍说这话,转瞬间赵妍便死了。
世事无常,这‘性’命长则一生,短则一瞬。
任你盛世风华,终不过红粉骷髅。
事实上对于赵妍而言,死是一种解脱,纵然她想活着,奈何五脏六腑早已**,活着也只是备受煎熬,胜过早前的百‘花’寒无数倍。
谁也不知道,大‘门’合上的那一瞬,薄瑶太后有泪滑落,却是顾自笑语呢喃,“死了?死了好,死了就不会再疼了。可活着的人呢?”
活着的人,会永远活在痛苦里。
死去的人,永远无法感受,被留下来的人的痛苦。
每一次呼吸,都有疼痛伴随。每每合上眼,都有噩梦作祟。
镇远侯府那头有了消息,夏雨正‘欲’出‘门’,却迎面对上了归来的阿奴。
阿奴道,“公主没了。”
夏雨‘唇’边的笑意微微一僵,而后嗤笑一声,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