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听了,脸上露出一丝遗憾,原以为今天能借机好好喝一回。
这回用膳长泰帝全然忘记了食不言寝不语之礼,絮絮叨叨地道:“探得金山一事只有朕的心腹知道,朕打算瞒着太上皇,免得他老人家知道有银子了,就想着夏天避暑,冬日南下,耗费人力物力。若兰从疆域图上勾了七处,三金四银,皆在疆域之内,这一处离得最近,消息传来得最早,倘若其他几处皆如此,将大大缓解朝廷缺钱的窘状。倒是海外岛屿上的两处一时半会是没法子打发人去了,等工部做出坚船利炮,朕就令水师前去查探。”
皇后想了想,建议道:“依我看来,怕是瞒不住太上皇,倒不如不瞒他。盐矿茶都属朝廷,金银铜铁俱在矿内,朝廷派人去开采冶炼运回,直至收入库中,陛下想想,其中有多少人经手?焉知都是陛下的心腹而没有掺杂其他人?”
一桶冷水泼将下来,长泰帝皱了皱眉头,脸上多了几分深思,良久方问道:“不瞒太上皇,这金银怕是刚入国库就没了,朕如何用之于国民?”
皇后反问道:“陛下自问,当真能瞒过太上皇?欺瞒后被发现,必定闹得不好看。”
长泰帝顿时叹气。
过了半日,长泰帝颓然道:“你说得没错,瞒怕是瞒不住。”
随即,他又苦笑道:“若不是太上皇一味奢靡,朕何苦瞒着他?上月动工修葺避暑山庄,并建观月楼,亏得因各嫔妃出宫省亲,各家因造省亲别墅导致京城中砖瓦木石涨价,随后又因运进京城的砖瓦木石太多,反倒降了价。饶是这么着,也已经支出十万两银子了。”
皇后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安慰道:“为今之计,唯有忍了。”
长泰帝问她有何妙计,言犹未完,戴权亲自来报,说太上皇有请。
夫妻二人脸上同时变色,皇后开口道:“莫不是金山有矿的消息才传来,太上皇就知道了罢?平常除了请安,几时叫你特特过去了。”
长泰帝扬声叫戴权进来,问所为何事。
长泰帝自有人被安插在上阳宫,戴权苦笑道:“说是太上皇听闻陛下发现了金山。”
闻此言,长泰帝脸色铁青。
皇后忙起身掰开他的手,取下被他紧紧攥着手心里的筷子,放到桌上,道:“才得了消息没多久,太上皇就知道了,可见前言不谬,这事瞒不住他老人家。陛下且先想想去了上阳宫该当如何措辞,莫叫他老人家看出什么来。”又命宫娥端茶过来与长泰帝漱口。
长泰帝点点头,道:“我晚上再过来。”说毕,脸色恢复如常,前去上阳宫。
皇后因担心长泰帝在太上皇跟前不好交差,草草用了饭,出了殿在院内走来走去,黛玉业已用毕饭,漱了口,换了衣裳,过来相陪。
黛玉瞧了瞧皇后的神色,乃道:“娘娘可是有烦心事?”
皇后点了点头,见周围无人,叹道:“有这么一家人,家里公中缺钱,已经掌权的老爷节衣缩食,偏老太爷不肯放权,手里攥着家里的大管事不听老爷之命,又想着天天从公中支银子,老爷好不容易才有了进账,老太爷却又知道了这笔钱,意欲支取,你说该如何料理?”
聪明如黛玉,须臾之间便明白老爷是长泰帝,老太爷是太上皇,她抿嘴一笑,并没有开口回答,荣国府小小宅门内已有许多争端,何况朝野皇宫。
皇后只是随口抱怨,没指望黛玉有好主意。
晚间长泰帝如约而至,在皇后跟前方现怒色,告诉她,太上皇得知后大喜过望,命他等金子运回,先支一笔出来给他用,随后又恨恨地道:“边疆将士所需,灾区百姓所需,太上皇一概不闻不问,倒是不忘他手里头那些大营里将士的饷银,不许短一文半个。”
皇后道:“陛下息怒,咱们早知是这样了,又何必气坏了身子。”
随即转移话题,道:“既已确定金山确出金子了,陛下可曾想过如何赏赐卫若兰?倒是个极难得的孩子,不能亏待了。”
长泰帝道:“若兰今年十五岁,赏赐过于频繁容易引人瞩目,于他不是好事,你也知道卫伯府那些子人和事情,没一个好相与。赶明儿再说,他的好处朕都记在心里了。朕今儿问他有什么想要的,他说暂时没有,是个懂事的。”
皇后赞同道:“有道理,等他年纪再大些,或者分了家,另行赏赐不迟。”
提起卫若兰之功,不免思及黛玉之献,长泰帝问道:“静孝那丫头住在你这里,你不送她回去,可是怒气没消?”
皇后笑道:“早消了。我何曾恼了?那些子人不值得我恼。我不过是在铁网山和林丫头一见如故,回京后一直想念着,方接她过来住两日,至于其他人怎么想那是他们的事情,与我何干?我又不曾斥责他们,也不曾流露出什么意思来。”
长泰帝莞尔,道:“便是你什么都不说,才叫人心里忐忑不安,恐你降罪。”
皇后嗤笑一声,脸上带着点点冷意。
“你打算几时送静孝回去?”长泰帝满脸好奇,料知皇后必有主意。
皇后慢条斯理地道:“岂能就这样送回去,等他们来请回去。我送回去,他们只当我气消了,仍旧是记吃不记打,亲自来请回去,他们才能彻底明白林丫头的身份。”
长泰帝笑道:“倘若不来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