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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初chun早晨的太阳光显得单薄，她挨在门前眯眼远眺，花园里糙坪修剪得很整齐，喷泉上张着rou翅的小天使经年累月立在柱子上，水门汀的质地常常浇注也不那么粗糙了，在日光下十分的圆滑讨喜。待想起里面的电话，下意识去听的时候已经到了尾声。阿妈说了句再会，嗑托一声挂断了。

她回过头问：&ldo;找谁的？&rdo;

阿妈两手在围裙上反复拭着，趋身回话：&ldo;有位小姐找先生，我说先生出门去了，问她要不要找少夫人听电话，她说不必麻烦了，就把电话挂了。&rdo;想想又补充了一句，&ldo;那位小姐好像是姓司马。&rdo;

南钦哦了声，看来不是熟人，家里佣人听不出她的声音。她招了招手，让丫头把她的外套和鞋送过来，收拾妥当便出门了。

到寘台的时候德音还没回来，女眷们在花园里喝早茶，她过去请安，满脸堆笑对冯夫人欠身，&ldo;姆妈，早。&rdo;

冯夫人点点头，让佣人添杯碟，一面问：&ldo;早饭吃过了吗？坐下，再用一些。&rdo;

南钦习惯早上不吃东西，但是冯夫人盛qg相邀也不好推辞，便顺从地坐下来，嘴里道谢，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冯夫人jg神很好，对三夫人笑道：&ldo;孩子们大了，我cao心的事越发多了。要过问他们的前途，还要担心他们的婚事。德音结了婚，我肩上担子轻了些，接下来是雅言和良泽。同他们说，他们都是西式做派，总觉得自己的事自己能做主。可是做父母的，天生就不是轻省的命，哪有不忧心的？我常说还好咱们家里孩子少，要像李次长身后八九位少爷小姐，那日子真没法过了。&rdo;

&ldo;李次长的夫人是有窍门的，她说孩子看着多，结起婚来一个带一个，开了头就顺利了。&rdo;二夫人接口，想起过世的儿子，哀声道，&ldo;我就是苦在孩子少，良润走了，现在什么念想也没有了。&rdo;

三夫人无奈一叹：&ldo;好在留了个妙音下来，看着孙女总还有点寄托。&rdo;

南钦在边上cha不上话，良宴的大哥去世时她还没有过门，对这位大伯子的映象也只限于黑白照片上的军装照。冯夫人怕话题太伤感，今天又是德音回门，说那些不大好，因转了口风问南钦，&ldo;婚礼那天的事我听说了，你和良宴怎么样？回去闹了吗？&rdo;

南钦不确定她说的是哪件事，心里惶惶跳起来。转过脸看雅言，雅言颇具正义感，正襟危坐道：&ldo;我把手镯的事告诉姆妈了，本来二哥做得就不厚道，总替他遮掩，不是助涨了那个卿妃的气焰吗！&rdo;

冯夫人是过来人，在南钦手上按了一下，&ldo;度量放大些，男人有的时候就是一时糊涂，别的都是假的，他心里有你才是真的。你看良宴，他脾气虽不好，可处处维护你，这个我们都瞧在眼里。逢场作戏嘛，但凡男人都有的。尤其像我们这样的，受的气还比寻常人家更多些。你放心，等良宴来了我一定教训他。夫妻间和为贵，不好吵起头的。形成了习惯，动不动针尖对麦芒，一辈子那么长，熬几十年，不是把骨头都熬成渣滓了么！至于那个卿妃，看不过眼，想法子让她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就是了，何必为这样的人伤了夫妻感qg。&rdo;

以冯家的势力，要处置一个歌女不过动动手指的功夫。冯夫人这句话让南钦吃了定心丸，她松散地笑道：&ldo;我知道，谢谢姆妈关心。回去的路上良宴同我说了，周小姐那个手镯不是他送的，我也相信他。&rdo;

在座的长辈脸上都浮起欣慰的笑，连连道：&ldo;是这样，夫妻间信任最要紧。&rdo;

雅言听了不好说什么，人往后靠，托着碟子搁在胸前，朝别处扭过了头。

二夫人又说起刚刚听来的消息，&ldo;政府发了通知，据说市面上大洋要禁止流通了，银行里开始兑换法币，一块兑一块。还好铜币暂时是好用的，不然买小菜倒成难题了。&rdo;

&ldo;说起买小菜，我就想到上次苏州老家来的远房亲戚。穷是穷得来叮当响，叫人家介绍女人去做帮佣，简直是发痴。&rdo;三夫人笑道，&ldo;后来抹抹面子真的到了一个富户家里，找准了机会又去问女人讨钱。两个多月没看见ji蛋了，饼gān桶里现抓起来，拿针两头一戳吸掉好几个，弄得他女人没法向东家jiāo代。&rdo;

冯夫人嗤地一声：&ldo;老家是有人吃生ji蛋，听听也觉得腻心（恶心），像蚊子一样。&rdo;

她们的话题年轻人不感兴趣，恰好大嫂汝筝带着妙音过来，雅言忙来拉南钦，&ldo;妙音知道今天要打针，闹了一个早上。过去给她做做工作，她一向听你的话。&rdo;

南钦和雅言一道起身，妙音穿着格子呢的小洋装，头上扎个蝴蝶结，小脸粉嘟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看见南钦，嘴里喊着二婶婶就扑过来。南钦也爱孩子，抱在怀里连亲了好几下，&ldo;今天早上哭鼻子了？穿得这么好看，脸上挂两根鼻涕，形象要打折扣的。告诉婶婶你怕什么？怕疼吗？&rdo;

妙音含着泪点头，那模样可怜又可笑。南钦抱着坐在铁制的秋千椅里缓缓地摇，温声安抚着：&ldo;上次的大夫手艺不好，今天咱们换一个打针不痛的。要是害怕，眼睛闭起来不要看，忍一下就过去了。打完了针我们去百货公司买洋娃娃，我听说市面上又有最新的娃娃啦，竖着抱眼睛睁着，横着抱它合眼就睡着了，你想不想要？&rdo;

孩子到底是孩子，三下两下就哄住了，满含期待地问：&ldo;那摇一摇会叫吗？&rdo;

南钦点头，&ldo;当然。不单会叫，还会唱歌。&rdo;说着把妙音的两个食指拿出来，&ldo;咱们来jiji斗好不好？&rdo;

妙音唔了声，她欢快地把两个细细的手指头点在一起，嘴里念念有词：&ldo;jiji斗，毛毛来，jiji斗，毛毛来……&rdo;绕啊绕，把两只手往上一举，&ldo;拱拱飞，飞到天上去吃虫，落到地上啄白米。&rdo;

妙音破涕为笑，这么浅白的游戏就是逗孩子玩，雅言囫囵笑道：&ldo;怪道她喜欢你，也只有你想得起来玩这个。&rdo;

汝筝过来抱孩子，在妙音颊上亲一口，&ldo;好了乖囡，不要缠着婶婶，跟阿小她们去玩，回头咱们买洋娃娃。&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