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如愣了一下,半坐起身子溜了他一眼,见他像是带了一个微笑的假面具一样的脸,看不出什么端倪。以天下奉一人,做皇帝的会是穷人?!把她推上火线,竟然还吝啬这点钱财——姜清如心底冷哼一声,发力夺回自己的手,学着皇帝的口气温和道:“皇上说笑了,臣妾该起了。”说着便掀被子起身,在皇帝的注视下自己去取了衣裳穿了起来。
皇帝看了一眼自己空了的手,自失一笑,终于反应过来刚刚那微妙的感觉是什么——这个夏侯贵仪方才的举动,简直就像是他昨晚行径的翻版,一夜之间,竟是颠倒过来轮到这女子来调戏他了?!看一眼天色,皇帝摇摇头,也下床穿衣。
姜清如瞥了他一眼,惊讶道:“咦,皇上您怎么自己穿衣服啊?”不是向来都有一大群太监宫女各司其职,服侍皇帝衣食住行的么?!
皇帝穿衣服的速度还不慢,看样子是个熟练工,姜清如才把袖子套上,他已经开始系腰带了,“朕自幼都是自己穿衣。”
姜清如看他脸上神色,很平静,不是惯常的温和。她套好左边的袖子,右边的袖筒却怎么都拽不过来了,想要喊旋夏、半夏进来帮忙,一眼看到皇帝在旁边都已经系好腰带了,不由得便把话咽下去了。
皇帝笑望着她忙乱了片刻,上前帮她把衣服穿好,倒是没有出言嘲讽。
姜清如微觉脸红,她来这里也好几天了,各种衣服实在是繁琐,也就是今天她才单独穿衣服,此前都有旋夏、半夏帮忙的。想到此处,姜清如不由得又瞅了皇帝一眼,这货跟他想象中的九五之尊差别太大了。若是脱下这身龙袍换上一件青布长袍,倒像是个教书先生。只是等闲教书人难得有他这样坑爹……
一时两人穿戴整齐,姜清如回了西间要半夏来给她梳头,皇帝则在东间看奏折等着到点去早朝。等半夏给姜清如刷好头发,取了首饰盒来,打开依旧是那几只银钗,便是全戴上也难免显得过于素净。唯一的一枚镯子,昨日给姜清如送了那老尼姑。半夏望着空了的首饰盒,眼圈微红,将最后一支银钗插在姜清如发间,低声道:“小姐生得好看,便是不用首饰也好看的……”
姜清如想到几次见到皇后,对方都是满头金灿灿、浑身光闪闪,不由叹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你倒也知道民间疾苦。”皇帝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半夏吓了一跳,忙跪下行礼。
姜清如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来,见皇帝正以手示意半夏退下,也不阻止;慢慢起身行了个礼,对着镜子照了照问道:“皇上您不上早朝吗?”
屋子里只剩了皇帝与她两人,皇帝走上前来,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首饰盒,眉梢微挑,摇了摇头笑道:“朕知道,太后那里倒是有不少好东西的。”
姜清如撇撇嘴,没吭声,渣滓中的渣滓,自己是个铁公鸡还来怂恿她去太后那里讨东西。
皇帝见她不应声也不生气,走到镜子后面,望着镜中人,笑道:“你是个聪明的,怎么竟不知道这宫中赵家为大?”
姜清如手扶在发髻上微微一顿,道:“此话怎讲?”
皇帝依旧望着镜子,将手放在她发间手上,低声道:“朕身边的太监叫赵五,太后身边的是赵九,内务府总管太监是赵大……便是宫里的姑姑原本也都是姓赵的……”他看着姜清如领悟过来,一笑道:“你口中的‘朱门’可算不上朕。”
姜清如暗道原来如此,这宫中妃嫔全是太后一边的,皇后一个人势单力薄掐起来怎么还隐然有胜望?感情这宫里但凡有点实权的奴才都是赵家出来的……她恨恨得瞪了镜子里的皇帝一眼,如果说之前她知道被推上火线了,那么此刻她就是具体得了解到了是怎么凶残的火线!
姜清如站起身来,拧着眉头来回走动。
皇帝有些惊异又有些好笑,这分明是他有难事无法抉择时常有的举动,想了想,他还是安抚道:“你不需惊慌。”
姜清如抬头,笑眯眯道:“惊慌这种事情是说停就能停的吗?”尼玛,她倒是不担心皇后杀了她,但是小手段大折磨什么的可就不好说了。
皇帝咳了一声,温和道:“你既然对朕能有恃无恐,对赵家自然是一样的。”
姜清如停了脚步,盯着皇帝看了两眼,忽然脸上笑如花开,凑到他身前柔声问道:“皇上您看,臣妾此去长乐宫最可能受什么责罚?”
皇帝有些不自在得退开一步,很是干脆道:“罚跪。短则两个时辰,长则到你受不住晕过去。”
罚跪?!
姜清如在房间里扫视一圈,爬到床上将棉质的枕巾扯下来,叠成长条状,掀开裙裾绑在了膝盖上。她抬头看着骇笑的皇帝,条理清晰道:“既然咱们俩都是穷人,那结个盟互帮互助总是利大于弊的。”说着伸出右手在半空中。
皇帝又是笑又是摇头,最终还是伸出手来与她轻轻一击。
姜清如站起身来,将裙子放好,瞅了皇帝一眼,慢悠悠道:“既然是盟友了,下次坑臣妾之前麻烦先通个气。”说着自己掀帘子走了出去,带上旋夏与半夏一路往长乐宫而去。
渣皇帝这次倒是没坑她,一到长乐宫,还没进殿门玉兰就迎出来了,传了皇后娘娘的口谕,说是夏侯贵仪言语冲撞了皇后,罚跪!
姜清如无语得跪在殿门前,她压根一句话都还没说,哪来的冲撞?!
一时贤妃、德妃等人都来皇后这里请安,路过她身边问上一句却也没有别的话说。好容易过去了大半个时辰,请安的人都散了,姜清如还得老老实实地跪着。她掐算着时间,约莫着快到两个时辰了,再久一点过了皇后的愤怒最高值她就可以装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