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恒心中“咯噔”一下,事情好像又要向着他不想看到的地方展了。
叶凌天手腕一用力,药方化成了飞灰。他忽地仗剑在手,一字字说:“不---必---了!”
“你要干什么?”萧恒立即拦在了叶凌天面前。他怎么觉得,叶凌天这是想除掉这个弟子呢?
叶凌天仰天一叹,眼中泛起些浑浊的水光。他凝眸看向萧恒,苦涩却坚定道:“不劳你出手了。楚无颜,他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这段因果,还是由我亲自了断吧!”
“叶凌天,你疯了?”萧恒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那是你徒弟!”
“你让开!”叶凌天目光渐渐凝肃如剑,手中剑平举,不容置疑之意昭然。
“不行!老头子的病人,病没好之前,你不能动。”萧恒也取出了一个大蒲扇状法器,与叶凌天对峙。
“让开!”叶凌天从来就不是个听得进道理的,长剑上挑,蓄势待。
忽然,一点儿细微的呻吟从龙珠里传来。叶凌天和萧恒心中一颤,同时看向龙珠。
楚无颜睁开了眼睛,眼中的震惊、悲痛和愤怒积压成了一座即将喷的火山。身上的死气被这些负面情绪扰动,使得周围的空气几乎凝成了冰,一如九幽冥狱一般酷寒。
如山的悲痛碾压下来,身体好似不属于自己了,整个灵魂都飘了起来,他如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自己的嘴角勾起一个虚浮的笑容,涩声问:“师父,为什么?”
叶凌天别开了眼,寒声道:“楚无颜,是老夫对不住你。等老夫完成了此生夙愿后,自会把这条命赔给你!现在,对不住!”
“因为叶渊?”
与这个新认的师父相处的一幕幕如走马灯似的在识海里晃啊晃,那个为了徒弟让出空间符箓的叶凌天,那个为了徒弟不惜下跪认错的叶凌天,与眼前这个无情决绝的叶凌天,几个影子重合到了一起,又复分开。
一切如清梦,爱恨尽浮云。
“一命双生,对不对?”生死关头,楚无颜居然还能有心思整理出这些因果关系来。
“是!”叶凌天转过身来,眼里蒙上了水色,看起来浑浊而迷离:“叶氏万年的基业都在叶渊的身上,他输不起,叶氏也输不起!”
所以,他就合该被牺牲,被舍弃吗?楚无颜忽然体会到了玄婉复仇时的心情。
不是恨,不是怒,而是被抛弃,被背叛时的绝望和伤痛。
叶凌天,楚无颜纵然在心里嫌弃过这个师父的一根筋和顽固,但从他愿意屈膝为自己求医时,楚无颜就当真把他看成了自己的师尊,自己在这个世上可以很亲近,很信任的一个人。可是结果呢?好梦未过半,就忽地被惊醒。到头来,他还是孤孤单单一个人,还是大海上飞翔的唯一一只海鸟。
“我会妨碍到叶渊,所以,你就要先除掉我?”
“是!”叶凌天的声音沙哑而哽咽。他也舍不得置这个孩子于死地。但是想到叶渊,他的心思就又坚定了几分。叶凌天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守护那个孩子,不只是因为长辈的责任,更因为那个孩子是叶家的掌舵者。他不仅是叶凌天的晚辈,还是叶凌天要为之效忠的主人,是万年叶氏的希望。与这些比起来,一个楚无颜的分量,实在太轻,太轻了!
“当初,你们两个同时出生,一个身体强健,资质绝佳;一个身体羸弱,命在旦夕,根本活不了多久。家族留下了叶渊,把那个活不长的孩子送到了凡世。可不想,你居然一直活到了现在,还被带到了老夫跟前。”
“难怪!可是,师尊,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杀错了人,又当如何?”楚无颜低低叹了一声。这其中的权衡,他不是不明白。只是这种被背叛的滋味,委实不好受。
却见叶凌天赫然转过身来,手中青色的长剑轻轻的颤抖。
“不会错的!楚无颜!”他说:“一命双生,一强一弱。老夫忝为叶氏血脉,甘心为叶氏的少主人扫清一切可能的障碍。”
“可能的障碍?”楚无颜默然无语。这一次,任他有千般算计,万种筹谋,也逃不掉了吧?
黄泉死气在他的身体里翻腾,他知道,它们在叫嚣着抗争和愤恨,叫嚣着毁灭,毁灭这世界里,不公的,无情的一切。
可是,他不想沉沦进灭世的愤怒里,不想沦为天书的傀儡。如果生命一定会谢幕,他不奢求能活得多么长久,多么光鲜,只希望可以尽可能的从容和优雅。这是他生命里最后的尊严。
“这么说,我也该称呼你一声叔父才是?”楚无颜自嘲地笑了笑,忽然想起,这个人其实也是自己的亲人啊!
血浓于水,只是血脉之亲也有远近亲疏之别。
当爱有主次,如何堪舍;当情有轻重,怎生去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