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人完美得不真实,事实上,这本来也不是真实的他。
[大伯,堂哥在吗?啊,不在也没事,我就是找点东西。]
[下午我好像把作业本落在你家了。]
[嗯,没写名字的,啊对,里面夹着几张草稿纸。]
他听到对面意料之中的短暂沉默。
电话这头,他面色疏淡,只是浅浅地抿了抿唇。
他当然知道凌崇亮那一晚有钢琴课。
草稿纸的一面,是父亲凌邈和空壳公司的账目清单——父亲的电脑密码想知道不难。为了让它看起来更倾向废纸,他用了一台没墨的打印机,该有的信息已经罗列,以大伯对父亲生意的敏感度,他不可能错过这些关键信息。
没什幺比无意泄露的秘密更像秘密,凌崇亮不疑有它。
毕竟,没有人会怀疑,亲生儿子会出卖自己的父亲。
诱饵已经放出来,猎网已经张开。
就像最精明的猎手要学会隐藏自己伺机而动。
一旦时机来临,就要一扑击中。
后来的盛佑回忆起他问过凌清远——
为什幺当时没有选择把那些证据交给祖母?
凌清远那时安静了很久,擡眼轻轻笑了。
眼底流露出一丝嘲讽的意味。
“有什幺比血缘还能让人容忍的关系呢?”
几句斥责,几句警告,少许惩罚。
然后呢,会禁闭他人生多少个日夜?
那样不够。
那样不够那样不够那样不够那样不够。
他不是好人,更不是圣人,藏怒宿怨锱铢必较才是他的座右铭。
他知道什幺都有的人,感觉不到痛。
凌清远已经做好了孤身前行的准备,却不曾想,变化还是来了。
凌耿患了鼻咽癌,晚期,不到六个月的命。
她的微博上每天都是转发祈福,不曾间断。
和凌家断绝关系之后,凌耿做了货车司机,常年跑货让他攒了一点点积蓄,他原本打算留给凌思南作学费和嫁妆,所以拒绝治疗。人生的最后几个月,他就想好好地陪着那孩子一起度过,然后安安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
可是凌思南怎幺肯?
[我愿意用我的命换他的命。]
那是她不曾叫出口的爸爸,是她悲惨世界唯一的光。
谁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去死?
两个倔强凌家人的碰撞,凌耿终究还是拗不过养女的以死相逼。
她把钱全都投了进去,一边忙着高三紧锣密鼓的学业,一边三点一线地照顾日渐枯槁的他,但她知道,她其实都知道——
早在宣布凌耿癌症晚期的那一天,结局就已经写好了。
人啊,就是,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