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是想支持老爷子开酒店,根本不用从海外腾挪,也一样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不过让宁卫民没有想到的是,他态度痛快是痛快,可偏偏却是会错了意。
老爷子居然说,“什么?我的买卖兴隆?别介,我还有大酒缸呢,我可没工夫管这边的事儿。是你的买卖,我是要你拿钱来和你江家姑姑合股,而且你还要占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
宁卫民一下子瞪圆了眼珠子。
“我?老爷子,可我事情太多了,我哪儿能……”
“你怎么不能!”
康术德却仿佛不允许宁卫民推脱似的,硬是插口打断了他。
“又不用你管实际的事儿,你就出个钱,然后再挂个股东的名儿而已。说白了,你当个甩手大爷就行。今后这边花园子肯定是你江家姑姑负责来打理。”
而这种安排让宁卫民更糊涂了。
“那您这又何必呢?您不如就以花园子入股,您自己来当这个股东不更好嘛。钱,我可以照出。股份,都算您名下,这不一样嘛。”
“不一样。那能一样吗?买卖是买卖,房子是房子。这做买卖得明算账,一是一,二是二,丁是丁,卯是卯,否则有些事以后不好说。怎么,你是对我不放心,还是对你江家姑姑不放心?怕我们把你的股本赔光了?
“瞧您这话说的。我哪儿有这个意思啊……”
“那好,你没这个意思就好。我现在就问你,我能不能替你做这个主?你听不听我的话?拿不拿这个钱?当不当这个挂名儿的股东?”
瞧这老爷子,这究竟是唱的哪一出啊!
也不知是不是天热躁的,还是最近太忙给累的。
这刚一说到开花园酒店的事儿,还没说上几句话呢,居然他就没了耐心法,这还要霸王硬上弓了。
宁卫民也不知道老爷子怎么这么焦躁,到底是怎么寻思的。
但他知道这老头儿脾气倔,对有些事儿挺较真。
特别是牵扯到马家花园的事儿,无论谁都得顺着他,否则要真生了气可不好哄。
他这才刚回来,这要让老爷子为这点事给他颜色看,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那不谁都得认为是他忤逆?
于是没办法,他心想了,不就二
百万嘛,多大点儿事儿啊,就当花钱买个老爷子开心吧。
也只有赶紧妥协,“得得,您说了算。我都听您的还不行?只要四姑姑不反对,我就做这个股东。这还不行吗?”
如此,才让康术德又成了顺毛儿驴。
“哎,这就对喽。人家是娘儿俩,咱们是师徒。你听师父的话没错。我还能给你小子亏儿吃?得嘞,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回头我就跟你江家姑姑说去。她保准儿同意。”
这还不算,这件事一落定,老爷子不但轻松了,也仿佛一下又来了兴致。
本来可以到此为止的谈话并没有结束,他又主动提起了搭喜棚的两位老师傅。
“啊,对了,至于喜棚该怎么防火的事儿,咱们爷儿俩再各自好好寻思寻思,回头再拿出个章程来。我的意思是能搭还是尽量搭吧。一是让你婚事变得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我和你江家姑姑看着都高兴。这是人生大事,咱们也真该把过得着的人都请来,好好的热闹人脑。二来呢,这两个老师傅也都是奔七十的了人了,人家可没要咱们高价。他们想的,除了让自己这些改行干了建筑行架子工的徒弟跟着挣点外快,关键也临了临了想把本事好好显露一次,也算对自己有个交代,让这些徒弟们也跟着开开眼。这件事儿里头,可并不都是钱的事儿,你懂吗?”
听师父这么说,宁卫民情不自禁的又想起了已经故去了的常玉龄来。
说实话,自从受了“葡萄常”最后一代传人临终前专门托付给他的大礼。
他对于京城各行各业的老艺人,老匠人,就在原本的亲近和佩服上又加了几分敬意和感激。
所以他才会牵头搞“宫廷饮食研究会”和“京城工美行业传承文化资料汇编部”,想把这些老艺人和老匠人平生的本事和当年的辉煌给纪录下来,为他们扬名,为他们著书立传,让他们获得本就应该属于他们的荣耀和肯定。
这就是他的初衷,现在这棚行两位老师傅甚至属于行业濒危的状况,差一步就要绝迹了,他自然也要关照一下。
于是他毫不推诿的说,“老爷子,您的心思我都明白了。我会尽量按照您的心思去办。首先,钱是没问题的,一切开销,全我出,明儿我就给您先弄个五十万来,您先花着,大约这婚事是够了。其次,这喜棚防火的事,您也不用太操心。天坛公园最有经验。他们搭过彩牌楼,而且年年都要办大型活动。回头我去找人请教一下,想必解决不难。另外,我也会找人来拍摄一下这些喜棚的搭建过程,也算是给后人留点念想吧。我现在甚至在想,如果两位师傅愿意的话,我还可以帮他们再多找点活干。这不,夏季又要来了,天坛暑期还要办书市呢。这正好能用上他们的手艺。”
“好好好……”
也不知康术德是夸徒弟,还是夸这些办法。
反正话说到这个份上,这老爷子终于畅快地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