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但也差不多。”迟雨垂下眼睫,遮住一点笑意,“女朋友送的。”
李老师愣住,须臾,抱歉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嗯,女朋友,也很好。”
迟雨不以为意地笑笑:“您怎么不去庆功宴?”
“庆功宴是学生的主场,我上年纪了,熬不动。再说了,我如果一起去,他们还能放开了玩吗?”聚餐的学生呼朋引伴地从身边经过,纷纷朝李老师打招呼,她笑眯眯地招手回应,随意地问,“你成绩怎么样?今年大二,以后有什么规划吗?”
“成绩也就凑合,规划,”迟雨笑了笑,摇头道,“我还没想那么多。”
她跟在李老师半步远的身后,欢声笑语自她们身边掠过,穿过昏暗的走廊,零星几盏灯被留在身后。
李老师眼角浮现出淡淡的笑纹:“每届学生,差不多大三的时候就该退出社团了,咱们话剧社也一样,每年这个时候,都是今年大三的同学最后一次和我合作了。”
“咱们学校话剧团成立几十年了,我带了二十届,现在也快要退休了。我见过许多很有天赋的学生,编剧、导演、演员……但是来到这所学校的学生成绩都非常优秀,几乎从大一开始就有了清晰的规划,当律师、做学术,需要有多高的绩点怎么靠前的排名,参加什么比赛,进什么社团都有计划,这里面也有许多人告诉我,不想按部就班了,想去演戏,想学点别的,但是这其中绝大多数因为各种原因,都没有这么做。”
“这也很正常。”迟雨抿唇,“可能是家里人不同意,或者经济上的原因……”
“对啊。现在年轻人的试错成本太高了。”李老师叹一口气,旋即话音一转,“那你呢,有没有兴趣,试试戏剧?”
迟雨倏地怔住。
她目光微微动容,在袖口之下收紧拳头,垂头低声说:“老师,我不是表演专业的。”
“这有什么。”李老师不以为然,“去年毕业大戏的导演,你的学长,他也是法学专业的,考研去了X大表演系;前几届有个位主持团的师姐,跨考去学了播音主持。我看得出来,你是喜欢的,也有天赋。发现热爱永远不晚。”
“我知道,老师,但是我觉得我不合适。我……没有经验,也没有这方面的资源。”
李老师扶了扶眼镜:“怎么没有资源,我不是资源吗?”
“当然了,这都是你的个人选择,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想走这条路,也不需要顾虑什么。你需要什么指导或者推荐信,都可以来找我,如果是经济方面的困难,大可不必担心,大部分学校都有奖学金,或者也可以申请助学贷款……”
她的声音温柔和缓,流淌在静谧的夜里,迟雨听着,却渐渐心不在焉。她想,孟云舒大概就是李老师口中“优秀”的那类人,学生时代有国奖和数一数二的绩点排名,在各类社团和大创小组如鱼得水,一步一个脚印,走向规划的终点。
迟雨今年十九岁,过了今晚就是二十岁,前十三年困于“我是什么”,后六年纠结于“凭什么”,模仿形形色色的人,扮演“迟雨”这个角色,至于规划——她有钱,有自由,在协议范围之内可以随心所欲,这通常是别人人生规划的终点,她不知道自己该规划什么。
不让人讨厌,这算是人生规划吗?但是她花了这么多年,似乎也没有做到,甚至对此感到厌烦。
家庭和经济,这两者她都不需要考虑,一定要说的话,应该归进前者。按照她和严蔚的协议,她应该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透明人”,不登台,不暴露在人前。
迟雨抱紧了怀里的花束,抿抿干涩的嘴唇:“老师,我不……”
“老师,您好呀,您还记得我吗?”
靴子点地的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停在她身边。她僵住,一寸一寸地别过头去。